忘記與銘記
這是生命之河兩岸的人生,這是忘記與銘記的抉擇。
愛玲和愛玲的小說,都是極其珍貴的?墒撬退淖髌罚坪跏怯肋h隔著一層的。她寫愛情、寫人生、寫凄苦、寫悲愴,卻永遠用淡漠的眼光來審視這個世界--她存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老上海的深夜中印在玻璃上的紅瓣綠蕊的霓虹燈光,就是她生命中的花朵。縱然持久而美麗,卻永遠與歲月的遞嬗、季節(jié)的'更替毫無關(guān)聯(lián)。
愛玲像瓷,冷而無溫的瓷。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只是那瓷印在表面上的花紋--可觀、可感,但卻隔了幾層事故。當用指尖輕撫時,留下的,卻是一段無終無結(jié)的凄寒。
在愛玲眾多的著作中,最愛她的是一部悲劇,悲劇的中心人物是曹七巧。七巧一直在逃,逃離白晝,逃進黑夜,躲進金錢夢和愛情夢的生活里。她披一身黑衣,彰顯自己的美麗,似冰若霜,筑起一堵牢不可破的心墻。那個青鐲,那把金鎖,圈住了七巧的愛,鎖住了七巧的心。
七巧注定要與悲劇聯(lián)系在一起,沒有悲傷、沒有辛酸,有的只是一種交織著呻吟和哭泣的哀鳴。與悲劇俱來的一切,比悲劇本身更可怕―嘆息呻吟、痙攣抽搐、慘白的面容、沉悶的哭泣、瘋狂的打罵,凡此種種使悲劇的內(nèi)涵顯得格外的真切。
七巧的悲劇是千萬個悲劇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也是最顯眼的一個。那種讓人在忘記與銘記之間抉擇的深刻與永恒,讓你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場悲劇的謝幕。
這場悲劇太深刻,因為七巧在臨死的那一刻的釋然。她終究還是不能忘記一生中的恩恩怨怨,仍舊忍不住歲月的風聲,忍不住那些打開讓她看又讓她抓不住的情緣,忍不住隔步相望的傷感,卻銘記著季澤的那份真摯感情。那些從發(fā)炎的舊傷里掏出來的故事,在歷史的足音里確實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愛玲走過很多路,經(jīng)歷過很多事,錯過很多人。但是她的行走,卻留下了深深的足跡,永不磨滅。忘記是一種折磨,銘記是一種深刻。決荒的文字詮釋靈魂的落差,躲進夢與記憶的深處,聽深夜唱盡老上海所有的繁華,唱段記憶的來路。由分明的笑和誰也不知道的不分明的淚來忘記該忘記的不快和瑣碎,來銘記該銘記的深刻與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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