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
曉來雨過,往昔何在?一池萍碎,春意三分,二分牽掛。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題記
奶奶坐在那里,怔怔地望著窗外,那湛藍的天空,被洗得一塵不染。前天的噩耗,讓奶奶的心情仍悲痛不已。她總愛在陽臺上獨坐,望著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我知道的,是她眼里始終噙著的淚水。
以前,姨奶奶總是通過電話親切地詢問我的學習和生活,只是那聲音有些微弱無力,現(xiàn)在想來,那聲音就是一種預兆吧,昭示著她的生命已快走到了盡頭。當死神的腳步最終無法遏止時,對于自小就與姨奶奶相依為命的奶奶來說,這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這棗兒可真甜呀!”奶奶邊整理那袋紅棗,邊嘟噥著。那滿滿一袋紅棗,是姨奶奶生前最后一次寄來的東西。河北滄州的姨奶奶家,種了許多棗樹,收了棗兒,她總是先把最好最大最紅的棗子挑出來,裝滿大大的一袋子,扎好了口送到郵局再裝成包裹郵寄到我家。每次收到包裹,奶奶總是高興地從郵遞員手里接過來,迫不及待地打開。手腳有些慌亂的她,邊撕扯著包裹袋子,邊說個不停:“咋又寄來了?又不缺,還寄這么多,可夠吃咧!待她打開袋子,那飽滿圓潤的棗子個個紅彤彤的,像調(diào)皮的孩子的小臉蛋,張揚地沖你笑著。滿袋的紅棗映得奶奶的臉也紅潤起來,那飽經(jīng)風霜的臉頰,那皺褶肆意蔓延的眼角,也因為這棗兒而漾滿了濃濃的笑意。她攬著袋子不放,伸開手掌在里面翻過來,攪過去;蛟S,奶奶收到的不只是紅棗吧,還有遠在他鄉(xiāng)的姐姐的牽掛。
“奶奶,你坐累了就去歇歇吧!”我走到陽臺,看著奶奶單薄佝僂的背影。她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得去一趟,我得去送送她。”突然,奶奶說道。她執(zhí)拗地說:“我要是不去,就再也見不著她了。我想著她,她也在想著我呀!”
牽掛有如高飛的風箏掙不脫細長的線繩,牽掛有如瓜豆的藤蔓纏繞著籬笆。如今,棗兒不再紅潤,不再飽滿。然而豐盈的,仍是那無盡的牽掛……
篇二
二十年前父親家很窮,只好娶了鄰村的一個啞女為妻,這個啞女后來便成了我的母親。小的時候,同村的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時,只要一見到我,便一哄而散,還丟下了一句“他媽是啞巴,咱不跟他玩”。每當這時我只有哭著跑回家,將滿肚子委屈全撒向無辜的母親。她總是聽完我的哭訴后默默地走開。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埋怨老天對我的不公,也漸漸對我的啞母產(chǎn)生了一種厭惡。調(diào)皮大概是所有頑童的天性吧。孤獨的我唯一的愛好,便是“筑長城”:排滿一長串的磚頭,然后一推,便順次倒下去,只有聽見那“轟轟”的磚聲時,我才能得到短暫的歡樂。有一次,我將鄰居家的新磚砸斷了好幾塊,鄰居怒氣沖沖地揪起我的耳朵將我拎到了母親的面前。她見到我在鄰居手下被揪得通紅的耳朵,頓時,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直往下掉,并用流滿淚水的雙眼乞求鄰居放開我。鄰居卻不為所動,用他公鴨般的嗓子訓斥著母親:“不會說話,當然不會教導孩子。”只見母親在他的訓斥下,變得更加手足無措,最后“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鄰居見這架式,只好放開我,訕訕地離去了。當時我只覺得母親的軟弱對我是一種恥辱。
為了證明我這啞巴的兒子也能有出息,我一直發(fā)奮地讀書。當我收到縣重點中學錄取通知書時,母親的舉動讓我驚異:一直很沉默的她,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橫顛豎倒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到一個村里人就拿出它興奮地“嗷嗷”直叫,還手舞足蹈。我想她真的挺高興,也許她只是證明她啞巴的兒子不比別人差,她兒子的成功彌補了她的缺撼。看到她那副手舞足蹈的樣子,我第一次覺得母親其實也挺可愛的。在縣中念書挺不容易,為了不給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造成負擔,我很少回家,只有父親偶爾送些雞蛋和自家的咸菜給我加加菜。
那是一個數(shù)九天氣的夜晚,上完晚自習往宿舍去,卻發(fā)現(xiàn)路邊蜷著一個人。本來倒沒注意,但當眼光觸及那雙破棉鞋時,我定住了腳步,是母親!她抬起頭抖了抖身上的雪,用笨重的步伐走到我身邊,凍得伸不直的指頭還死死扣住一個包。我打開包一看,一雙新棉鞋和一些雞蛋。我用手一摸,雞蛋上還留有余溫。她開心地拿出一個雞蛋,剝開送到我的嘴邊,看著她請求的目光,我含著淚咬下了一口,當知道她在雪地里等了我近兩個小時后,我心疼地怒斥她:“為什么不到班級里來找我?”她委屈地低下頭,用手語告訴我:“我不想讓人知道你母親是啞巴,他們會笑話你”這時我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一把摟住了現(xiàn)在只及我肩高的母親,她的表情更讓我慚愧,她先是驚恐,后又轉(zhuǎn)為高興,最后試探性地摟住我。
世界上母愛方式何止千萬種,但我獨愛母親對我的愛,因為它是默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