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寫真抒情散文

　　題記：我舉起相機，感覺沉重了，是因鏡頭多了些許模糊……

　　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乞丐老漢將一枚枚小硬幣揣在胸口。

　　迎著風(fēng)浪，踩著雨花。

　　他牽手患風(fēng)濕病的裹著塑料雨披的乞丐老伴。

　　他和她來到繁華大街肯德基門口。他將她安坐在檐下的臺階上。

　　他進去，用胸口捂熱的硬幣買了一支“圓筒”；他出來，遞給她噴香的“圓筒”。

　　他認(rèn)真地說：老婆，祝你生日快樂！

　　她淚花綻放，笑了道：呀，你還記得呢！

　　他也坐下，坐在她對面；看她大口大口地吃“噴香”，他笑了。

　　他憶起他們年輕時，于地頭火糞堆里燒山芋、烤玉米吃，也是噴噴香。

　　此刻他們都在笑。

　　縱深的皺紋，里面沒有花沒有月亮，只有風(fēng)鞭雨刀。

　　風(fēng)風(fēng)雨雨。

　　他想攙她進入店里，也占個座，但他沒有，是因里面都是“花枝招展”。

　　他不想煞風(fēng)景。

　　風(fēng)來，他緊了緊她的雨披；雨來，他抹了抹自已濕漉漉的白發(fā)。

　　我舉起相機。感覺沉重了，是因鏡頭多了些許模糊……

　　詮釋母愛

　　客車剛上石橋，咆哮的山洪就到了。

　　一人多高的濁浪，打翻了客車，落入洶涌的河道，翻了個“身”，便沒了蹤影。

　　有人看見一瞬——

　　當(dāng)客車傾覆的一剎那間，車后一側(cè)的窗口，伸出一只帶著玉鐲的手，用力推出一個小包包。

　　看見一瞬的人，緊緊追著浪花托舉的小包包，于一處淺灘水草里，把它撈了起來。

　　打開，那小包包里竟然包著一個女嬰。

　　圍觀的人，紛紛奔向下游。

　　但見，那客車四輪朝天地臥在沙礫里。

　　那帶玉鐲的少婦，也在諸多死難者之中。

　　細(xì)雨霏霏，一片茫茫。

　　女嬰響亮地哭著，直揪人心。

　　那哭，是哭著母親機智勇敢又給了她一次生命么？

　　還是展示生命力的不屈的延續(xù)？

　　細(xì)雨霏霏，一片茫茫。

　　那位年輕的母親，用生命詮釋了母愛。

　　現(xiàn)在，她正靜靜地躺在波濤滾滾的河畔。

　　我雙眼濕濡，眺望遠(yuǎn)遠(yuǎn)高山，那里正在雕塑著母愛的真真，不滅，永恒……

　　母愛，是巨大的火焰，力量著，美麗著，無以倫比！

　　賣草莓的小姑娘

　　小區(qū)有座小石橋，太湖石砌就的橋欄，青石板鋪成的橋面，別致優(yōu)雅在一群高樓之間的草地中。

　　橋下的水，也別致，清凌凌的，如同一面透亮的鏡子，映風(fēng)影，雨聲，還有月光，白云，飛燕……

　　草莓紅的季節(jié)，那橋下的清水映照忽多出了一道風(fēng)景——

　　兩只小竹籃溢著鮮紅，擺放于橋頭的青石板上；

　　一根窈窕的青竹，橫置兩只竹籃口；

　　一張五線譜樣課本紙，被一顆殷紅的草莓壓著，上寫：家種草莓，每斤8元。

　　晨陽下，一個小姑娘倚著一柱石欄，期許。

　　青春靚麗，凹凸一種魅惑：發(fā)白的牛仔褲寫實修長苗條，長長的.發(fā)辮被一條白手絹扎著，便定格成一幅清新的水彩畫。

　　小橋彎彎的，象姑娘的眉毛，靜美世界；渠水清清的，象姑娘的眼睛，純凈陽光。

　　這時刻，詩歌屏聲靜息了，生怕一張揚便就撞碎了眼前的美。

　　詩人彎腰于竹籃里撿拾草莓，不經(jīng)意間發(fā)問：

　　家是哪里的？答——巢湖的。

　　多大了？16了。

　　怎不讀書？想來城里打工呢。

　　詩人直起腰來，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小區(qū)門前的發(fā)廊和俱樂部的大招牌，一絲憂慮豁然就爬進了眼睛里……

　　美，羊也，總是令人擔(dān)心的。

　　聞笛

　　新城，開發(fā)區(qū)一隅。

　　一位頭白的老者摘下一片樹葉，隨即坐到大道的路牙上，接著就將手中的葉子裹了裹。

　　不想，他這一裹卻裹滿了一腹心事，含在嘴里一吹，一些酸酸的愁緒，忽就漫溢于四月的風(fēng)中。

　　這是液化了的樂聲，汩汩而來，瘙癢這個春日的午時。

　　他吹的曲子是電影《馬路天使》的主題歌《天涯歌女》；

　　那低沉濕潤的調(diào)門，不由讓人想起家鄉(xiāng)來，那潺潺溪水，那白白水田，那青青稻秧……

　　笛聲，嗚嗚咽咽，將吹笛者的一個個同伴，那些植樹工的路邊午休夢，罩上了一層鄉(xiāng)思的紗巾。

　　葉笛騷動心靈。我從辦公樓的窗口探出半個身來，對面腳手架上的一個小伙，也住了手中的瓦刀。

　　怕都是被笛聲的纏綿，羈絆了。

　　風(fēng)中，任一縷流水的情思，綽綽約約，尋尋覓覓……

　　有個叫桃花的收荒女

　　故鄉(xiāng)，三月的一瓣桃花落下，隨著溪流飄然而去……

　　此情此景，讓我知道什么叫瑤草琪葩。

　　又見桃花，是在我居住都城的一個小區(qū)。

　　一個收廢品的鄉(xiāng)女，正在各個樓道門前吆喝，她身上還背著一個胖乎乎的嬰兒。

　　好像不是在收荒，她總是手拿一張照片，逢人就遞過去，問：見過他嗎？

　　我拎著一捆舊書報遞予她，她接下，又依然遞來照片，問：見過他嗎？

　　這是一張小伙的照片，正在敦厚地向我笑著。

　　我搖搖頭，問：他是誰？答：孩子爸。她向背上嬰兒努了努嘴。

　　她付我舊書報錢，我不收，說：給孩子買牛奶吧。

　　她不肯，非常固執(zhí)地遞過錢來，并連連道著謝。

　　我問她姓名，她笑著答：在村里人們都叫我桃花呢。

　　原來桃花到城里一邊靠收荒過活，一邊尋找進城后就變了心的丈夫。

　　回到家中，我便生出諸多的猜測。

　　想桃花與那小伙，他們曾經(jīng)的感情當(dāng)是熾烈如錦似霞，盛炎若夏，

　　卻抵不過，世事的變遷和時間的冷卻。

　　唉，桃花流水美，也有無情時。

　　幸有她的偏執(zhí)眷戀，幸有她的柔軟堅持，

　　誰又能說，清晰地讓愛，看見自己的傷痛和掙扎，不是一種勇敢？

　　于是，我幻想：如果重逢，面對恍然間變成老板的男子，已不是記憶中英俊的小伙，

　　她是不是可以這樣說：你真該感謝“負(fù)心”二字，它成全了你的富有。

　　車間里的小妹

　　一張長長的黑色工作臺，橫在打工者的日子面前。

　　一臺電腦，白煞煞地牽住檢驗員小妹的眸子。

　　光影如鞭子在揮舞，在閃爍。

　　檢測，檢測，檢測每個電子產(chǎn)品里，埋頭苦日子的姐妹們的認(rèn)真。

　　那認(rèn)真，那認(rèn)真的汗水，有幾分是酸沉，有幾分是咸重。

　　拂一拂額頭低垂的劉海，跺一跺腳下汗滴的熱塵。

　　心里有貓在抓著，火燎火燎的。

　　真急死人了，合格率，產(chǎn)品合格率，乍這么低呢？

　　狠狠地跺跺腳，真急死人了，姐妹們的汗水，已經(jīng)淹沒了這個夏季。

　　拂一拂額頭汗?jié)竦膭⒑�，自言自語：但姐妹們的汗水不能白白流失喲！

　　一縷白熾燈光，打在小妹白晰的臉上，那么的白，那么的靜。

　　頭上的風(fēng)扇在呼呼地吹，卻難以揉開小妹緊鎖的眉峰。

　　老板的紅鉛筆在偷笑，因為可在這個月的工資表上肆意揮灑了。

　　輕輕的鼠標(biāo)，沉沉地移動焦慮的眼神；小小的嘴唇，緊緊地抿住擔(dān)憂的心緒。

　　不知不覺，我懸念的眼睛，怎么也跟著跑進了小妹的嘴中……

　　說個干凈的愛情故事

　　她18歲時害了眼疾，看不見太陽。

　　他在縣城機關(guān)做一個小干事，這次回村度假，見她紅腫的眼睛，便道：

　　你瞎了，我就一輩子做你的“牽子”。

　　她流淚了，非他不嫁，說他是她的太陽。

　　她沒有瞎，當(dāng)然也心甘情愿地嫁給了他。

　　但恰逢“三年自然災(zāi)害”，她餓得慌。

　　他便起早貪黑地由村步行到城里上班，為的是每日給她帶饃。

　　看她大口大口吃饃，他開心地笑了。

　　之后，她日漸紅潤，可他卻日漸消瘦。

　　終有一天，他倒在回村的路上，兩個白白的大饃滾落在地溝里。

　　她這才知道，他一直都在用自已的口糧“喂養(yǎng)”著她，

　　“喂養(yǎng)”著他們干凈的愛情，直至衰竭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