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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仔散文欣賞
八一，是各地戰(zhàn)友們聚會的日子。節(jié)日臨近，戰(zhàn)友廣生邀我一起去陽春共慶，我告訴他，我已經(jīng)決定去遂溪了，因為到遂溪去參加聚會，我可以看看久別了的蝦仔。
蝦仔，他是我們連隊的兵，原名叫陳細蝦。七九年一月份入伍，當兵一個多月就參加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他是全連新兵之中最瘦小的一個，由于他個子小，大家都習慣叫他蝦仔。也許因為他小的緣故，在進行臨戰(zhàn)訓練的日子里，我亦很關注他，那時雖然很忙，但有機會在一起時，我都找他說說話，跟他開開玩笑什么的。當然話題也涉及到他是不是生在海邊？有沒有吃過魚啦？當他說他生在海邊肯定吃過魚時，我說：蝦仔，你讓我長見識了，以前我總聽人們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毛’，那蝦毛吃什么呢？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蝦毛也是吃魚的！他聽了也樂得笑了起來。當然，他也給我講他入伍后的感受，他說：以前他也以為，當兵就扛根槍就可以去打仗了，但他現(xiàn)在才知道，我們一個連隊的兵種就五花八門，而他們測地兵每天都要跟坐標和三角函數(shù)打交道，除了經(jīng)緯儀的操作之外，那每人一本的對數(shù)表也是他們的手中武器。
由于蝦仔入伍前曾當過一段的代課老師，因而他不靦腆，也很愿意跟我們交流思想。有一次他鄭重其事的跟我說：連長，你幫我改個名字吧。我問他為什么？他說你看別人的名字起得多好啊，徐光元，光輝的元帥；陳衛(wèi)平，保衛(wèi)和平，你看我卻叫細蝦，不能再渺小了。說話間亦顯露出一些無奈的表情。我想了一下跟他說：蝦仔，中國人的名字其實也是一種文化，從習慣上看，人們一般根據(jù)幾種情況給孩子起名的。一是命格，即缺木者叫樹；缺水者叫江；缺金者叫錫等。二是環(huán)境，比如春天生的叫春生；58年出生的叫躍進；最后一個孩子則叫滿仔或滿女。其三就是良好的愿望，如希望日后有錢叫富、希望有學識叫才，希望能出人頭地就叫耀宗。而中國農(nóng)村還有一個說法，一個孩子出生時若很瘦弱的話，就要給他起一個很小或聽起來很“賤”的名字，才能更容易把他撫養(yǎng)成人。因此，你的名字雖不夠響亮，卻也包含著你父母的希望啊。你知道了吧，現(xiàn)在部隊正處在非常時期，你的名字目前可不能改，等我們勝利完成任務回來之后再慢慢來推敲它，怎么樣？從當時的表情看得出，這個面貌瘦小的新兵是充滿著期待的。
不過，當年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結(jié)束之后，我們在廣西進行了短暫的整訓，部隊便調(diào)回了原駐地，而我也接著調(diào)離了連隊，直至蝦仔復員回鄉(xiāng)，我竟然沒見過他。后來，唯有在碰到認識他的人時將往事抖出來說一說，以聊解心頭那點的關切。
七月三十一日上午，我到達了遂溪。在聚會開箸之前，我如期見到了蝦仔。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他，雖然額頭略光，比以前略胖，卻還有當年小兵的影子。于是借著戰(zhàn)友迪明提供的好酒，跟他干了幾個滿杯。我說，真不好意思，你都五十多了，我還在叫你蝦仔。蝦仔則告訴我，戰(zhàn)友們這樣稱呼他，這是他從軍的印記。這個名字，還有更根深蒂固的，則是他的父母了。當年剛剛?cè)胛�，自己就趕上了震撼中外的自衛(wèi)反擊戰(zhàn)，那時母親知道自己兒子上了戰(zhàn)場，擔心的她每天都以淚洗面，而他的父親則以一個男人的從容，不斷來開導她，讓她不要哭。父親常常跟母親說：你不要緊張，我們的兒子叫細蝦，在千軍萬馬之中，細蝦就那么小的一點，就算子彈長了眼也挨不上他的。后來部隊如期撤離戰(zhàn)場后，家里也收到了自己的信，父母壓在心頭的大石才落了地。不過母親從此卻也相信了一個小名便是兒子處于險境時的護身符。我說這個護身符看起來還可以時。蝦仔跟我說，打仗的時候他的命確實很大。他跟著班長去連測戰(zhàn)斗隊形，很多時都是單獨行動的，卻從沒碰到過意外。他們前進到了諒山邊上的382高地時，戰(zhàn)斗異常激烈，那前沿的流彈和冷炮不斷，也沒有給他們造成什么致命的危險。而讓他不能忘記的則是有一天，他們新挖的貓耳洞潮濕不堪，他就跑到山坡上的一個草堆去扯了兩把稻草回來墊，在他取了草轉(zhuǎn)身離開不遠，就聽到一聲爆炸，回頭看時，便見在剛才的草堆旁有人觸雷犧牲了，死神真的是與他擦肩而過，你說吉人無天相，他自己也不信。
這一次的會面，我們的交談頗多，蝦仔告訴我，多年來，他的生活也曾經(jīng)歷磨難。當年他復員回鄉(xiāng)，幾經(jīng)曲折進入了縣農(nóng)機局工作，不過那時正直改革開放初期，粵西的經(jīng)濟遠比珠江三角洲差，農(nóng)機局幾乎沒有什么業(yè)務，經(jīng)濟收入也很低，他便籌了幾千塊錢買了一臺貨車，停薪留職搞自營運輸，由于當?shù)氐慕?jīng)濟不發(fā)達，貨運的生意自然也不易做，經(jīng)過八年時間的努力，最終還是決定了放棄。
為了尋求生活出路，2001年，他到東莞找到了他戰(zhàn)時的班長陳沛華，樂于助人的老班長，幫他在虎門找了一份汽車教練的工作。在兩年的教練生涯中，蝦仔熟悉了司機培訓業(yè)務的全套辦法，他重新審視了司機培訓這一行業(yè)的狀況，便對日后的生計作了規(guī)劃和打算。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將未來駕校的名稱都想好了，同時亦把自己陳細蝦名字改為現(xiàn)在的陳立錦，按他的話說，這個名字有衣錦還鄉(xiāng)之意，因為開班授徒在即，他要讓今后的學員堂而皇之的稱：他們是在“長龍駕�！卑萘艘粋�名叫立錦的教練為師的。
從東莞回來之后，胸有成竹的他便與妻子一起，買了第一臺車，自己當教練，辦起了培訓班，開始了他的駕駛學校生涯。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在他們一齊努力下，經(jīng)過多年的奮斗與打拼，他們這個浸透自己汗水開辦的“長龍駕�！辈粩喑砷L，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已經(jīng)有了八臺教練車，在當?shù)氐呐嘤枠I(yè)中可以說是小有名氣，搏得了一席之地。一個農(nóng)村出生的孩子，一個在部隊時最弱小的兵，從此有了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我問蝦仔，參加每年的戰(zhàn)友聚會有感想嗎？他說當然有。戰(zhàn)友聚會總讓他想起了昔日的軍營生活，因為在那里自己的意志得到了磨煉，能力得到了提高，并培養(yǎng)了一種永不服輸?shù)木瘛Ｋ男睦镌捳f的真好，永不服輸，這也是我們這些老戰(zhàn)士們的心聲啊。
八月下旬的一天，我突然接到蝦仔的電話，他說他來到了佛山，我按照他說的地址趕緊過去找他。見了面才知道，原來他的女兒在佛山海事局上班，已經(jīng)一年多了。今天他來佛山除了去看看女兒的新房外，明天還要到廣州去見見未來的親家，共同商量一下有關婚事的細節(jié)。在這喜事臨門的當兒，我第一次見到蝦仔的家里人，精明而賢惠的妻子；漂亮而充滿朝氣的女兒；一表堂堂的兒子；還有也在佛山海事局工作帥氣過人的準女婿。蝦仔跟我透露，他的女兒雖為新生代，但也是很拼搏的，也正因為她的努力和出類拔萃才來到了這里工作。
我由衷的為蝦仔高興，這個昔日不起眼的小兵，他雖然沒有象人們常說的那種大富大貴，但他有了屬于自己的事業(yè)，他還擁有著一個溫馨的家。在平凡的人群之中，他，或許也算得上是一個在“荒漠中走出繁華風景來”的人，是值得用拙筆一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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