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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塊雨做的云散文
清是逍遙城項目工地上的一名鋼筋工。現(xiàn)在施工與過去不同，機(jī)械化程度高，項目工頭用人較少，“工種”也很難真正分清。稍稍松閑，會讓你去當(dāng)架子工鉤掛工。總之，夏季，早七點(diǎn)到晚八點(diǎn)除了中午吃飯一個半小時外，其他時間都會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沒一刻閑。所以，每天就盼，盼下班盼到點(diǎn)。下了班好去外邊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吃吃飯。
他們一般不去工地食堂吃飯，因為工地上的飯一般都是“三熬”：“熬白菜熬土豆熬洋白菜。熬與煮的不同是：熬熗了個鍋，有點(diǎn)油。煮則是白水放菜，出鍋倒味精點(diǎn)香油。所以工地工人下班一般連去食堂看都不看就徑直到工地外邊吃飯：三五人一伙，一伙一伙的，一塊去路邊那綹飯攤中的某個攤上，弄三四個小涼菜喝兩捆啤酒，和飯攤上吃飯的人們接觸接觸，偶爾說說話聊聊天。
他們常去的飯攤是個女老板，特開面兒。人精爽好看主要是舉手投足哪里都看著綿暖嫚嫻。每每還沒等走進(jìn)飯攤就笑殷殷的了：“瞧，一個個這臟樣兒，快來洗洗.....”又打水又拿毛巾。洗好坐下她會很快把酒和小菜擺上。略坐，蠻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大大咧咧地說話吃喝。多么美妙的和諧氣氛啊！他們就這樣越來越熟了。
清46歲，17歲進(jìn)入縣城一家拖修廠，大概干了三年，改革開放春風(fēng)把這個小廠吹散了。他就去下海做生意，但卻屢屢失敗。之后他就走上了打工路。因經(jīng)年在工地上打工，黑蒼蒼的，身上到處都緊繃繃的。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像座火山，光愿意噴發(fā)釋放，世界總那么局促和蹩腳，工地濕滑坑坑洼洼，周邊道路斑駁顛簸，塵土飛揚(yáng)。到了晚上，燈光如晝?nèi)寺暡粩啵磺性趺炊寄敲葱∧�？那么的單調(diào)寂寥�！澳愫芸唷！彼f�！安豢��！彼稹！皼]事時可以常到這兒來�！薄班��！睅拙錁O簡單的對話有時候竟讓他特別感動�！澳阏婧�，這里有時候真像是家啊！”有一回，他說�！笆菃�？那就多來�！彼哪樇t撲撲的。她人白，臉上泛紅時候就像撲上了一層花粉，白里透紅紅里透白。清就會陡然升騰起一種沖動。
她叫靜，姓張，也很苦。老公是那種大事做不來小事又不做的主兒，自從十年前下崗就再沒工作過。他說：不是不干，實(shí)在是沒的好干，不是當(dāng)看門狗就是做花草修理工，他很白皮膚也嫩，不禁曬，會曬成民工一樣的臉色的。再說了他極其討厭那些個個體老板，事事的，有人給他干活就不錯了，還什么學(xué)歷啦，培訓(xùn)啦，考試?yán)玻嚬だ�，甚至還列隊報數(shù)跑步！也不簽合同，還每天干十小時以上，一般都十二小時，這不是坑人嗎？榨人的油喝嗎？滾一邊去，歇著，干得越多越賠！他就常年宅在家里了。
眾所周知，現(xiàn)如今這個世界，緊干慢干養(yǎng)家還費(fèi)勁呢，不工作怎么吃飯？沒辦法，兒子上高中了花項大了張靜索性從棉紡廠辭工出來了。說來也十分得可惜：都干十三年了，職工保險舍掉不是，不舍掉就得在廠里死熬那每月1400元！管不了那么多了，社會讓誰好過誰才能好過！現(xiàn)在這社會就不讓你安分守己的活那就瞎闖闖，干個自己的攤子吧。她見逍遙城項目工地這里農(nóng)民工很多，周邊人來人往，不遠(yuǎn)處還有兩棟寫字樓就買了十幾個小馬扎，找了四塊細(xì)木板，來這里開了個飯攤，賣鹵面；外加小涼菜。
她累呀，老公一點(diǎn)忙不幫，嫌弄個破三輪，每天過馬路咚咚當(dāng)當(dāng)?shù)模瑏G人。還得不斷和城管的捉貓貓。她不容易�。∷难劬偸腔液诘�。清有時候想起她來就心痛得受不了。他們鋼筋工的工作場地就在路邊的藍(lán)色圍擋內(nèi)，他一看見她遭難就跑出來幫忙。不知不覺的她常常想到他，她也常常走進(jìn)他的夢里。
有一回累極了，他們幾個鋼筋工在攤上喝著酒，他玩笑似的說，“哪天鬧天一塊去看個電影吧？”“可以呀。”“說真的呢，”“當(dāng)然了。”感謝老天，沒過幾天就下雨了，那天，一大早起來，雨就淅淅瀝瀝的下著，很緊很緊。毫無疑問他們可以休風(fēng)雨工了。他對三個伙伴說，今天下雨，咱們約張靜一塊出去看電影吧？伙伴們都笑了，說人家那是隨口答應(yīng)的，不能當(dāng)真；說人家那么好個人兒怎么會和一幫農(nóng)民工出去呢？雨天沒事，一個個就都找工友老鄉(xiāng)打牌打麻將去了。他卻坐立不安的，躊躇了再躊躇，終于忍不住撥通了她手機(jī)。她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他，還讓他換掉膠鞋迷彩服，把包公臉捯飭成個關(guān)公樣......
平生頭一次和女人一起進(jìn)影院，他心里像喝了蜜一樣，胸脯里如同揣著一只小兔，撲通撲通的，不停撞。記不得演得什么片子，只記得他們絮絮低語。只記得他握住她的手時候，她沒躲避。她的手真軟，蔥白，纖細(xì)，柔惹無骨。亮燈后他非常不自在，有一種負(fù)罪感�！霸徫摇！薄罢f什么？沒事的�！彼荏@異，她沒有生氣？！“那我們以后還能出來了？”“能啊，就是得等著鬧天......”“那下次不等鬧天了。"他笑著打趣說。少時，做個不容置疑的手勢說，“哪天我請一天假。還一塊兒出來？”“舍得嗎?工地那么忙，你抓得又那么緊。”“你呢？”他說，“你不是一樣嗎？更抓得緊啦，不怕耽誤你買賣嗎？”“那該歇也得歇歇，”她拋給他一個笑靨，就各自回家了。他可就如著了迷一樣，老想她。
他們果然又去看了電影。吃飯時她不讓他花錢，說上次是他掏的錢�？伤傆X得她掏錢不合適，執(zhí)意要買些東西。那就買個涼帽吧，出攤遮遮陽，還能把這頭頭發(fā)籠住，保證發(fā)絲掉也掉不進(jìn)飯里去。
他們像多年的老朋友，很隨意，很默契。那天，天光很好�？赐觌娪埃粤宋顼�，在街邊的攤點(diǎn)上逛了又逛，都不說回家；累了，便一起來到街邊的一處小公園。
天還不太熱，月季花一片片競放，一爿爿紫的、白的、星星一樣的不知道名字的.花不時放出一種芳香；塔松如墻，國槐和銀杏樹枝輕輕搖曳，送來陣陣清涼。他們坐在一條大理石石凳上，不遠(yuǎn)，是一排蓊郁的法國梧桐樹，樹外就是車流如河的馬路，也許是馬路上的熱氣不時飄來，也許是偶爾暴露的路面上反射的太陽光過于強(qiáng)烈，他們突然都覺得干渴，干涸；世界仿佛都干透了，干涸得沒一點(diǎn)水汽，該下場雨了！她握住他的手說，“天上有塊云，你看見了嗎？”“看見了。不遠(yuǎn)�！�
前方，一片矗立的暗黃色高層樓房的上空有一團(tuán)厚厚的蘑菇云在翻動，可不管怎么翻動中間一塊總是那么黑，那么濃，那么重，而它的周邊絕大部分卻都是白的，純白純白，水蒸氣一般�！爸肋@云叫什么名字嗎？——叫雨做的云。這云似乎飄灑著雨星......她說著，輕輕拍拍自己圓圓軟軟的肩膀說，“真好�？煜聢鲇臧伞Ｓ陙砹�，我肯定不躲避，抬起頭，張開唇，讓那雨好好的淋淋........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忽然抱在了一起。
他們相互撫摸著對方的臉頰，有頃，又忽然發(fā)出一聲聲愉快的呻吟�！拔覀冏甙�？馬路上那么多人，有往咱這邊看的�！眱扇瞬恢l輕輕說。
前邊，五十米外，馬路的慢車道也像一條河，車聲不斷人流相連；快車道偶爾無車時候，路面亮亮閃閃。光，照耀著青色的路面，幽幽的，真像是水 。 他們倆踩著水，輕盈地里 向水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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