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鵲披霞沐日圖散文
三九天的一個下午，我獨自走在開闊的庫區(qū)。西圍墻邊的老楊樹上靜默地立著一只喜鵲，寒煙里的紅日懸在老楊樹高高的樹冠后面。我舉目西望，一幅似曾相識的寒鵲披霞沐日圖讓我的靈魂脫殼而去，只剩下一副軀殼佇立在雪地上。
兩千多年前長沙國的一支出殯隊伍，從我不遠(yuǎn)處走來，又浩浩蕩蕩朝著馬王堆方向行進(jìn)。走在最前面的儀仗兵舉著血褐色的T型非衣，按照規(guī)定的路線和速度引領(lǐng)著隊伍。
畫幡銘旌右上角的畫面不就是我現(xiàn)在眼前的這一幅寒鵲披霞沐日圖嗎？紅日中肅立著一只喜鵲，鳥兒立足的寒枝被紅光遮蔽了。由此向西天看過去，一彎殘月載著能夠和平相處的蟾蜍和玉兔即將淡沒在天際。在這個日月同輝的初冬之晨，天上的仙女和凡間的蝙蝠共舞，一派祥和氣象。再由此居高臨下看過去，一棵無葉的柿樹上掛著八枚紅柿子，像天上的太陽一樣紅。懸鐸下，馬戲團(tuán)在高臺上舞蹈。門柱上攀附著金豹。兩個君子拱手對坐。一頂華蓋之下，拄杖的老夫人辛追迎著太陽走去。前有跪迎者，后有侍女跟隨。還想再往畫里的遠(yuǎn)處看，“嘎嘎”幾聲鵲唱，喚了我回來。
一群喜鵲從東南方向的城區(qū)上空，沒有紀(jì)律地向西北方向的城郊飛去。我仰頭數(shù)著：一五、二五、三五，斷斷續(xù)續(xù)飛過去了五十八只喜鵲。這些鳥兒朝出暮歸，能散能聚，是一支自由部隊。育雛期間的喜鵲還很勇敢，我見過喜鵲在空中攔截隼的戰(zhàn)斗場景。這種留鳥愿意陪伴人類而棲，常常在城郊村外喬木的最高處筑巢。如果有楊樹，喜鵲就不會選擇其它樹種筑巢。
我從小就聽老年人講喜鵲報喜，烏鴉報喪，并像錄入了程序似的，每每見到其二者中的一種鳥兒，都會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厣鱿不騾挼男那椋焐喜徽f而已，怕影響他人的情緒。我們不能知道喜鵲的心情，但我們知道喜鵲能喚醒我們的喜悅。喜鵲還是光明的使者，有詩道：“晴色先從喜鵲知，斜陽一抹照天西�！庇纱宋矣种溃好魈鞈�(yīng)該是一個好天氣，因為喜鵲歸處，一抹斜陽照天西。
自從把寒鵲披霞沐日圖和馬王堆T型非衣帛畫聯(lián)系起來，我仿佛回到了“十萬個為什么”的少年時代，有了太多的為什么。遠(yuǎn)古人類對所看到的自然現(xiàn)象，及其諸現(xiàn)象間似是而非的聯(lián)系敢于大膽假設(shè)，有限抽象，理性聯(lián)想，并由后人記錄下來的，是不是最早的中國人的夢？是不是中國人的祖宗留下來的最早的詩意畫意？是不是中國人最早的浪漫主義作品？追日射日奔月填海的故事是不是純文學(xué)創(chuàng)作？同一時期的不同人，不同時期的`不同人之抽象成果是不是應(yīng)該不一樣的？為什么要用幾千年前抽象成果匹配幾千年后的一幅繪畫呢？馬王堆T型非衣帛畫有沒有對遠(yuǎn)古神話作品進(jìn)行了再創(chuàng)作？烏最初是烏的意思，還是鳥的意思？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會不會就是黑的意思？烏是烏鴉還是黑色的鳥呢？幾千年來，誰見過鳥是怎樣蹲著的呢？烏鴉為什么在唐以后就不再是吉祥鳥了，而是被置于相反的位置了？喜鵲因為什么能顛覆與烏鴉之間的位置？是不是在追隨人類的距離上，烏鴉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落后于喜鵲？還是僅僅因為喜鵲的叫聲比烏鴉好聽一些？畫蛇不可以添足，畫鳥為什么可以添足？為什么人間的扶桑是柔弱的灌木，而神界的扶桑卻是高二千丈的參天大樹呢？樹上的八個小紅圓點為什么一定是或者必須是小太陽或者白天正在睡覺的太陽，而不可以是花朵或者果實呢？在地球還是平的時候，八、九個太陽從若木到扶桑，是不是坐地鐵去的？為什么仰身擎托彎月的是陰柔的女子，而不是陽剛的力士？為什么有權(quán)有錢人的陰間在天上，卻還要入土為安呢？通往有權(quán)有錢人之陰間的路徑，是不是那棵上至天下通三泉的扶桑樹呢？……。
我讀過的書實在太少了，想不明白的事兒當(dāng)然也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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