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溪散文
竹竿，細(xì)細(xì)竹竿劃著水兒，手中搖。
竹排，長長竹排載著人兒，水中漂。
溪水，清清溪水載著竹排，山中流。
青山，重重青山圍著溪水，地上轉(zhuǎn)。
九曲溪水，九曲八折，纏繞著武夷山的紅巖綠山。如果說那長長的竹排是一位愛慕九曲溪的少女修長的手指，那細(xì)細(xì)的竹竿是琴撥，那清清的流水是一根長長的琴弦，那綠綠青山是質(zhì)地優(yōu)良的琴身，那么，這位少女伸出纖纖玉指，一起一落，一張一弛，日夜彈奏的是她心愛的小夜曲。
溪頭，粼粼清水輕輕拍打著竹排，低低邀請竹排步入水中，一起演奏心愛的曲子。一排竹排整整齊齊地排在岸邊，那是慕名而來的一個個少女，伸出了她們的一雙雙玉手，準(zhǔn)備奏響他們心中最美的歌。那高高翹起的竹頭，分明是少女凌空翹起的蘭花指，正要撥響那根心愛的琴弦。每個少女要彈奏她喜愛的曲子，每個少女都要傾訴自己的心曲。面對一根銀絲般的琴弦，多少支曲子將在這根琴弦奏響，多少綹心曲將在這根琴弦傾訴？哦，誰先落下玉指，誰先彈奏吧。
竹排在溪水漂流，一支動人的歌在水中律動，猶如魚兒在水中劃動雙鰭低低吟唱。那根細(xì)細(xì)的竹竿以其嫻熟的指法在水中點(diǎn)撥，奏出幾個節(jié)奏分明的音符，傳出幾聲清脆的音調(diào)。水啊，為什么這么清？清得冰一樣透徹，明得月一樣白皙，輕得鴻毛一樣輕盈。為什么溪底的沙石那么清晰？那是因?yàn)樯倥男牡孛鞒�。為什么溪中的游魚那么活潑？那是因?yàn)楦侍鹣淖虧�。為什么水面少女的笑臉那么燦爛？那是因?yàn)樗闹芯`開一朵快樂的花。溪水把自己的清純展現(xiàn)給大地，大地還溪水一段清亮，清亮的溪水要給世人一段清亮的回憶。一流溪水，一流清澈，一流嘹亮。竹竿撲哧一聲入水，給清水帶去一聲清涼；竹竿嗖地一聲出水，給筏子上的游人帶來一朵潔白的鮮花，鮮花小如一朵可人的白梅；竹竿咚地一聲直插水底，在水中折成兩截，拔出水面時卻又完好如初。悠悠溪水，長長竹排，斜斜竹竿。溪水領(lǐng)著竹排在前面開路，竹排乘著溪水在后面游弋，竹竿追著人的影子，趕著竹排快行。撐船人欸乃一聲，水面蹦出一串串音符；竹筏竄出一步，劃出一節(jié)清粼粼的序曲。
竹竿在水中輕點(diǎn)，點(diǎn)出一朵朵小花；竹竿在石壁上輕點(diǎn)，點(diǎn)出一個個淺窩。
平展展的竹排上排著幾排小小竹椅，小小竹椅上坐著幾排人，幾排人乘著粼粼溪水，迎來一段段新水，穿過一叢叢綠樹，送走一片片石巖，你不心曠神怡？那岸邊的小樹林看著清洌洌的溪水，內(nèi)心一片清靜。小樹林，你多聰明！你何須往深山老林尋找伙伴，何須到高巔頂風(fēng)冒雪，在幽深的水巷扎根，甘甜的溪水可以時時滋潤你的心肺，溪水白凈透亮的面龐會讓你心曠神怡。守著一溪清水，勝卻神仙過的日子。那赭巖上的幾棵或幾叢小樹，攀著巖壁，歷險而居，不就是為了讓溪水多看他幾眼，不就想投入溪水的懷抱嗎？溪水從來不辜負(fù)有心人，時時睜著嶄亮的大眼，瞅著點(diǎn)點(diǎn)綠色愛意，心情一片晴朗。山頂?shù)谋虡�，何須離得那么遠(yuǎn)，現(xiàn)出一副敬而遠(yuǎn)之的姿態(tài)，湊近點(diǎn)吧，澄清的溪水里有你無限的愛，容得下你山高海深的情。溪水向來喜歡綠草碧樹，就像綠草碧樹喜歡清風(fēng)一樣，會輕輕撫摸它們根的腳，會流進(jìn)它們細(xì)枝的血脈，會爬上它們綠葉的臉蛋，這何嘗不是一種愛？博愛展現(xiàn)著溪水博大的胸懷。
清清溪水流過石崖，心喜時在崖下歡笑，心憂時在崖下徘徊，心靜時在崖下小憩。靠著石崖小憩，那是一份難得的享受，可以疏松全身筋骨，舒舒坦坦歇一會兒。流過水中的巨石時，溪水緊緊抱著巨石，在它的周身摩挲，猶如抱著懷里的小兒，盡情地愛撫。流過水中的淺灘時，溪水又會放慢腳步，打一聲招呼，給它一個甜蜜的吻，然后輕輕劃過它的身旁。
不知哪位畫家突發(fā)奇想，以巖石做紙，臨水作畫。溪水喜歡仰著頭欣賞石崖上的壁畫，日復(fù)一日，樂此不疲。一塊巨大石壁，上面涂抹著赭褐色，不知哪位浪漫派畫家在此作畫，竟然將赭褐色顏液揮手一潑，潑在石壁上，然后用手胡亂涂抹，竟成了一幅意境朦朧的的壁畫。這是一幅極盡情感的畫作，手筆之大，氣勢之宏，情感之烈，躍然壁上。又一塊巨大石壁，上面居然沒有使用一點(diǎn)顏色，只是以刀作筆，刻下一道道排列整齊的'縱紋，縱紋清晰深刻。顯然，這是一位版畫家的手筆。畫家將自己對生活的深刻體驗(yàn)，用簡單的線條刻錄下來，成為一幅刻骨銘心的畫。畫面構(gòu)思之奇特，令溪水嘆服。對著這副巨畫，溪水常常為自己的清淺而嘆息，常常臨畫仰止。當(dāng)然，有的壁畫讓溪水觀后輕松多了，你看石壁上點(diǎn)綴著一個個小窩，像鳥巢，又像水里的漩渦，或如盆，或如碗，或如卵；或三五成群，或自個兒獨(dú)現(xiàn)，多有趣！。用最簡單的圓圈作畫，彷佛現(xiàn)今家居里的裝飾畫，簡單極了，然而賞心悅目。溪水圓圓的漩渦對著石壁上圓圓的淺窩，彷佛地上的亮眼對著天上的明月，彼此心胸一目了然。這些手法各異的壁畫，難道不是畫家愛慕溪水的明澈，有意在此作畫，以博取溪水的歡心嗎？你猜這些畫家是誰？正是世界上最最無情的雨水。
竹竿在水中輕點(diǎn)，點(diǎn)出一朵朵小花；竹竿在石壁上輕點(diǎn)，點(diǎn)出一個個淺窩。這不也是畫嗎？
竹排浮在水面，輕輕地蕩，蕩出一粼粼漣漪。你想伸手抓住被竹竿驚動而倏然一逝的小魚，魚兒看似近在手邊，當(dāng)你把手伸向水里，魚兒悠哉悠哉，其實(shí)魚兒在水深處�？匆娝椎募�(xì)石，很想抓幾粒放在手里把玩，當(dāng)你把手伸向水淺處，細(xì)石卻在水深處悠然自得。你只好撩起一捧清水把玩，想看看水有多清多涼，手心里居然躍出一輪紅日，紅日在手心晃晃悠悠。你伸手摸一把水草，水草點(diǎn)頭；伸手摸一把石壁，石壁無動于衷；伸手摸一摸頭上低垂的枝條，竹排一閃而過，手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
溪水在一彎石灘前放緩腳步，淺淺石灘擱在水邊，一個個渾圓的卵石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擁擁擠擠，擺成一片石陣。難道是前朝古代的某位兵家在此演練陣法，至今不輟？不。那是途經(jīng)此地的天鵝將一枚枚卵安放在水邊，讓他們在此孵化生崽。溪水從來不去驚擾它們，生怕擾動卵殼里稚嫩的生命，她會讓它們睡足覺，脫殼而出就是一個個胖乎乎的惹人喜愛的小東西。
溪水流過一片竹林，竹枝搖曳，似在向溪水頻頻點(diǎn)頭致意。婆娑竹枝倒影在水里，幾支斜枝，幾片小葉，如隨意涂抹在紙上的幾筆國畫。溪水想珍藏這幅美麗的小畫，將它時刻帶在身邊，而翠竹說青山處處有情郎，何必在乎我的幾絲笑意。溪水抽身而走，卻把翠竹的話藏在心里，閑暇時仔細(xì)掂量它的心思。
有時溪水會覺得自己的著裝過于淺淡，于是停下腳步，在一塊巨壁下?lián)Q一身新裝。你看，深深的潭水，綠綠的新衣，讓看慣清水的人的眼睛猛然一亮：好一身靚麗的打扮！潭水脈脈含情，不知她的眼波里蓄著多少柔情蜜意，不知多少游人在她面前傾倒。
無情未必真靚女。溪水從來不拒絕真情實(shí)意。你看，山上的裸石上留下一簾簾白紗一樣的清水，不管他是飛瀑，不管他是小流，溪水都會收入她的心懷。她讓飛瀑洗滌自己的心懷，讓心懷更加清純。她讓小流沐浴自己的身子，讓身子更加潔白。對日夜佇立在溪水身邊的那塊筆桿一樣的巨石，溪水從不吝嗇自己的情感，她飽含深情，淺妝淡抹，日夜注視著它筆直的身姿。對于那些文人墨客留下的石刻，她只當(dāng)是過客留下的一個淺笑，一個媚眼，一個響指，只是付之一笑，從不愿意跟他們周旋。浪子之心何足輕信！
竹竿在水中輕點(diǎn)，點(diǎn)出一朵朵小花；竹竿在石壁上輕點(diǎn)，點(diǎn)出一個個淺窩。
竹竿輕吟，竹排低唱，一串串輕快的音符，匯成一段歡快的樂章。涉淺灘，渡深水，峰回水轉(zhuǎn)，溪水在一條深巷里歡歌。那些趕熱鬧的游人，坐在穩(wěn)穩(wěn)的竹排上，悠悠然，欣欣然，飄飄欲仙。你看那一個接著一個的竹排，排成一排，前邊傳出歡聲，后邊傳出笑語，在水巷里熱鬧著，猶如集市一般。
九曲溪，人說你是地上的一道清水，我說你是天上的一位仙子。人間哪得清如許，分明只有天上有。你繞過一道道山，轉(zhuǎn)過一道道彎，斗折蛇行，迤邐流向天際，匯入銀河。我會手執(zhí)竹竿，駕著一支竹排，隨你劃入天際，在浩瀚蒼穹，日夜聆聽你吟唱令人心醉的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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