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明月曾照彩云歸散文

　　細(xì)算來，那該是十幾年前的一個夜晚吧。時間像風(fēng)一樣吹走了掛在墻上的日歷，但珍藏在記憶里的一頁頁畫面卻依然清晰明亮。

　　那時，父親在市里工作，母親和我們?nèi)宰≡诶霞肄r(nóng)村。父親很少有時間回家，一旦父親回來了，那便是我們家的大節(jié)日。就在十幾年前那個夏夜的傍晚，我們迎來了今生定格于我頭腦中最美麗的節(jié)日。

　　吃過熱鬧的“團圓飯”后，母親領(lǐng)著我們將竹床和凳子擦洗得干凈清爽，擺放在門外的水泥地上。地上，父親已潑過幾桶涼水，褪去了一天的燥熱。我們一個個像小猴子一樣，爭先恐后地甩掉拖鞋跳上竹床。母親端來切好的父親帶回的西瓜，我們圍著父親坐在一起，邊吃邊說。西瓜用涼水浸過才切的，甘甜冰涼；父親單位的新鮮事永遠(yuǎn)對我們充滿著無窮的吸引力，百聽不厭！這一副其樂融融的畫卷，醉了天邊紅彤彤的晚霞。

　　西瓜吃飽了，故事聽足了，我們幾個小孩子吵著要和父親打撲克。難得見到父親在家，一旦回來了，我們每個人都想和父親多親近一點。父親聽我們唧唧喳喳地說完游戲規(guī)則后，開始微笑著洗牌，說一定打得我們落花流水！我們幾個小蘿卜頭相視一笑，暗暗地拉鉤。那夜，父親和母親被我們圍追堵截得節(jié)節(jié)敗退，臉上貼的白紙條，逗得月亮都眨著眼睛都笑了。

　　玩累了，我們擠在一起橫七豎八地躺著，看著熒火蟲一閃一閃地舞，聽著不知名的蟲子此起彼伏地唱，有清涼的夜風(fēng)攜著淡淡的梔子花香一陣陣地?fù)徇^臉龐，在父母低低的交談聲中，我們終于依依不舍地進入了夢鄉(xiāng)。我們知道，明天早晨無論醒多早，父親都已經(jīng)去上班了。今夜一過，我們就又得滿懷惆悵地期待下一次的歡聚了。下一次會是什么時候？我們都猜測不到。

　　父親幼年喪父，少年時去青海服役一呆就是八年，退伍回來白手起家，而立之年將一家人從農(nóng)村遷到了城市，不惑之年經(jīng)歷了一系列難以言說的風(fēng)雨和坎坷，如今雖可以淡定泰然地面對一切，但畢竟年紀(jì)不饒人，夠了退休年齡的他仍如一匹不堪重負(fù)的駱駝，載著我們這群翅膀還沒長全的孩子艱難前行。

　　父親他經(jīng)常教育我們說，我這一輩子沒取得什么成就，唯一的就是把你們帶入了城市，改寫了家族世世代代都是農(nóng)民的歷史，剩下的就要靠你們自己去奮斗了。人的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不管怎樣都能過完。我不要求你們一定要功成名就，但一定要誠實做人，不違紀(jì)犯法。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太陽照樣每天東升西落；不管路途多么艱辛，你們都不能輕易地放棄和退縮……

　　我們都明白父親的苦心，那夜的懵懂少年身上如今都已增刻了十幾圈年輪。我即將大學(xué)畢業(yè)；野心不小的妹妹走南闖北后雖終在父親的單位落腳，卻舍得投資，用自己幾個月的勞動所得彌補了以前缺乏的條件，搬回一臺電腦裝上寬帶，利用業(yè)余時間在家自學(xué)，想揀起以前的專業(yè)，時刻準(zhǔn)備著再次遠(yuǎn)飛；大弟弟自理能力稍差，一家人考慮再三，終究咬著牙讓他隨三叔去東北鍛煉，電話里他的變化既讓我們放下了心里一直懸著的.石頭，又讓我們欣喜贊嘆不已；小弟弟頭腦靈活卻有些貪玩和怕吃苦，步入軍營已有半年了，最初的不適應(yīng)和抱怨已漸漸被豪言壯語所取代，照片上的他，英姿颯爽，目光如炬。

　　那夜的少年已一個個有了自己的方向，那夜的彩云、明月、梔子花香，還有那夜的閑適與歡笑，仍歷歷在目。但我已不再刻意回望，我的路在前方，我要奔赴自己的人生和夢想！無論是苦是甜，我都會如父親叮嚀的那樣，微笑而勇敢地去一一品嘗！

　　那夜，是父親給我們營造的溫房。我堅信，那么美麗而溫馨的夜晚必會重現(xiàn)，那將是我們回贈給父母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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