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院散文
《坊間舊憶之謎院》(上)
自打大明朝的朱棣爺修建了北京城就有了西關,一條大道直通京西的大山,風風雨雨的存在了幾百年,官道附近的許多長短不一小胡同有了自己個兒的歷史,也有了自己個兒的名子。無論雅俗名字都是老百姓給起的,一條胡同的形成和發(fā)展有它歷史的沿革,并且反映出當時社會的風情。
我就出生在西關的柴貨市胡同,這是官路南的一條胡同,雖然胡同里的房屋不知拆了幾個過,又重建了幾個過,也不知房屋幾易其手,更說不清胡同究竟有多少年的歷史,惟有南張家大院子里靠大門處的那棵老槐樹雖然已呈衰敗之像,但粗大的主干兩個大人是絕對摟抱不過來,足以證明胡同年代的久遠。
早年間的柴貨市胡同是南北走向,一號到五號是房連房,院挨著院的民居。胡同的西側則是莊稼地,解放后公家辦了一家化工廠院墻是用木夾板和微微潮濕三合土用木夯砸實而成也算是簡陋之極,沒辦法當時國家建設剛剛起步資金不充裕。工廠晚上常常排放有味的廢氣熏得人喘不過氣來白天也有一股怪味,四號院經奶奶的棗樹也被熏得半死不活的,這幾個小院幾乎從來就沒鬧過蚊子蒼蠅的連老鼠都遁地而去。八號九號院和前五個院隔著一條不太寬的胡同形似一個丁字形,六號院則在小河溝以南房屋的布局一看就是種莊稼的農家院,院門寬大只用柴扉虛掩院內還有馬廄牛棚的遺存,過去那一帶全是莊稼地菜地和糞場子。六號院被后建的鐵路巷宿舍將小院包圍在中間外來的人還挺不好找。七號則在進步巷小學大門的斜對面此小學校現(xiàn)已搬榆樹館,我就是進步巷小學畢業(yè)的。六號院靠北的不遠處有一條挺深的小河溝將南北的民居小院隔離開來,那時北京的水量充沛小河溝平時也有水,溝里長滿了蘆葦和水草夏季亦可聽到蛙鳴當然也有癩蛤蟆難聽的叫聲。(北京人亦稱其為疥毒)我們常用自己編的網在河溝邊兒上逮老琉璃,老黃,撈蛤蟆骨朵,捉青蛙。雨季來時亦可泄洪,此河溝曲里拐彎的一直向東通到護城河,估計此地如果居民眾多也是一條龍須溝。小時候常將癩蛤蟆用小棍將其翻過來,幾個小孩用小棍輕敲擊它的肚皮,它會氣得肚皮鼓鼓,也會撒尿。冬天時一群小孩在凍冰的河溝里溜冰,抽漢奸,滑冰車,春天時則在濕潤河坡上挖甜根吃(一種野草的細根)。
河溝太小也沒有修橋的必要而學校則在河溝南,記得上小學時來回來去都在河溝里擺放的石頭上跳著走,一九五七年以后才改為暗溝。七號院再往南走過了鐵道口就有一大片居民區(qū),地名就叫黃土坑,以一個一人多高大土堆為界,東側為黃土坑,西側是榆樹館。黃土坑,老舍在駱駝祥子的小說中提到的西直門外的白房子就在黃土坑,小福子就慘死在黃土坑的貧民窟里,也埋在了不遠的亂墳崗子里。
一號院的大門面臨西關大街,我就進去過三回,都是為二丫兒,三妮兒,大鳳那幾個丫頭片子去捋指甲草(鳳仙花),此院大門常年都是虛掩著,一進院就是一個花圃,不寬的甬道兩側全都種植著花,芍藥,大麗花,月季,草茉莉,還有那該死的指甲草。大門距離二號院的后墻有近二十多米遠,走到頭右手處有一圓門洞,院內北房五間,南房三間,西房三間標準的北京小院,地面上漫著青磚干凈整潔,這家主人的真面目直到我去了寧夏我都沒見過,也沒見到他家的人出來買東西。不愿意進這個院子主要是害怕,小伙伴們怕院子里的那座墳頭。墳頭就在月亮門右前方幾米遠的地方,略呈長圓形系平地堆土而成,底層是青磚所砌有些風化了如此算來是有些年月了,上面則用青灰麻刀泥抹成圓弧形狀,天長日久后表面褪色后有一種斑駁陳舊的蒼桑感,泛著雜色的微光看著都覺得恐怖往往就會和鬼連在一起,別說小孩就是鄰居家的大人們平時也都很少來到這個小院里。時至今日我一看到墳頭心里就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其時這是一種古老的掩埋方式;停厝,就是停霊柩淺埋待葬。我真的不知道這些人是怎么想的,抬頭見喜多好,您一出門就看見墳頭多背氣。坊間傳聞;這種古代喪葬方式曾在江南流傳,現(xiàn)在已不多見。這種埋葬方式在北方則是極為少見的要有也是停厝在寺廟里,很少見到停厝在自家住的院子里,然而我們胡同的許多小孩卻榮幸害怕的目睹了。他在小院內這么一停厝,卻令許多的北地人見而生畏都覺得有些喪氣,幾乎沒一個小孩敢單獨進入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院子里,真要去也是結幫搭伙提心吊膽的一塊去,那也是速去速回。自從二丫兒出了事之后就是結幫搭伙也沒一個小孩敢去了,鬧鬼的陰影籠罩在胡同里小孩的心中,現(xiàn)在我偶然的想起來都覺著瘆得慌。
一蓑煙雨任平生
《坊間舊憶之謎院》(下)
為什么說我只去了一號院三回那?膽小!不敢單獨去,要去也是結伙同去,前兩回都平安無事,就是那第三回發(fā)生的事卻令我終身難忘,從此這溜兒的孩子們再沒一個敢進去。這里有一個真實的事情,而不是故事。
那是我剛上小學時發(fā)生的事,我和臭蛋,白娘們,小干巴,大七子,二丫兒,大鳳兒,小妞子等幾個小孩大夏天的跑到一號院里去摘指甲草。大中午的幾個小人精推開虛掩的大門向院里張望了一陣兒見沒什么動靜就躡手躡腳的往花池子那兒遛噠走到指甲草那兒就是一陣兒猛捋,幾個小人精們全神貫注的在那兒緊忙活,忽然“啪”的一響,把幾個小人精嚇得是夠嗆驚嚇之余都愣住了,心虛的我就是覺得頭發(fā)向上豎起脖子發(fā)緊后背直冒涼氣,不知是誰領頭就往大門外跑所有的小孩兒都往外跑就跟遇上了鬼似的驚叫著拼命的跑,大門只開著半扇門人多一擠就堵在門口誰都想出去你拉我扯的擠在門口是誰也出不去,混亂中另一扇門不知被誰拉開了,互相擠著人突然一松集體向前一沖門口立馬趴下一大堆人誰也顧不得疼了爬起來就跑。二丫兒,小妞子則嚇得腿都軟了哭叫的聲音都變了調,奔跑中摔了個大馬爬,哭叫著爬起來就跑出了大門,一群孩子哩哩拉拉的一直跑到三號院門口方才停了下來喘氣。
一大幫小孩六神無主七嘴八舌緊張的敘說著剛才發(fā)生的事,但誰也說不清究竟是咋回事,說著說著就和拍花子,鬧鬼的事打起了連連,弄得是更緊張了大白天的幾乎都擠在一起。此時誰也沒注意到二丫兒靠著墻根兒坐在地上兩眼發(fā)直渾身亂抖指甲草也撒了一地,直到白娘們發(fā)現(xiàn)了二丫兒此等模樣后驚叫起來,這下可把幾個小孩兒嚇壞了有人連忙跑著把二丫兒媽找來,臭蛋,小干巴在路上邊走邊前言不搭后語的把事情說了個大概。二丫兒媽連跑帶顛兒的疾步走到了閨女跟前,抱著二丫兒就跑到了小醫(yī)院找醫(yī)生瞧病,醫(yī)生問明緣由經過一番檢查說是受到了驚嚇,開了點藥就回來了。下午二丫兒是發(fā)高燒說胡話可把二丫兒家里的人嚇壞了,街坊鄰居們都來到二丫兒家看望一下,你一言我一語說著,有安慰的,有出主意的。大順媽說道;孩子可能是受到了驚嚇,魂丟了,趕快請大套的爺爺給收收魂吧!
大順媽口中的大套的爺爺是胡同里南張家哥倆中的一位,哥倆分家單過,大爺在東院,二爺在西院互為近臨彼此之間只有一墻之隔有事情隔墻一說就行了。院內很大有一棵大棗樹,大爺可閑不住的人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種菜,幾溝豆角,幾溝西紅柿,幾溝茄子青椒的,犄角旮旯種小蔥老倭瓜自給自足儼然世外桃源。舊時哥倆各有幾畝薄田,還有一小塊糞場,進步巷小學校的原址就是老張家的莊稼地。和北張家是沒出五服的本家兄弟,兄弟倆做農事勤勉日子也算過的去。解放后莊稼地沒了都進了運輸聯(lián)社,大爺沒干了二年就退休了。
大爺年輕時練過武術會接骨和按摩,參加過義和團,后來義和團運動失敗后,為了躲避清庭的追殺而遠走它鄉(xiāng),靠給人家打短工,碼頭上扛大包饑一頓飽一頓度日子,最終熬到了清朝倒臺民國政府成立后方才回到家里繼續(xù)務農。
二丫兒的父親把張爺請來了,年近七十歲的老人春秋正旺,身量不高穿著褪色的藍衣黑褲,雖舊卻干凈整潔,腳穿家做的布鞋。腰不駝,眼不花滿口牙齒一顆沒掉頭發(fā)黑得多白得少,走起路來嗖嗖帶風到底是練家子。由于是夏季天黑的晚我和百歲,小干巴,大七子,老歪等幾個沒心沒肺小孩還在胡同里瞎鬧,出了大事也不消停一下。一看老爺子由二丫兒的父親陪著走進三號院也都跟了進來,隔著玻璃窗戶看張老爺子是如何給二丫兒收魂的。
張家的大爺進門后先翻開眼皮看了看二丫兒的眼睛又摸了摸額頭把了一會脈,隨即讓二丫兒媽抱著閨女用雙手的手指不停的在頭頂上按摩,然后又在二丫兒的雙腳上按摩,還讓二丫媽在床頭擺一碗清水高香三柱,用黃紙畫了一道符貼在床頭,隨后雙手攏在一起食指中指上豎開始掐訣念咒,隔著玻璃根本聽不到他在念什么,我怎么看都有義和團開壇的味道。前前后后地忙活了有一個來鐘頭吧,收魂的儀式方才結束。此時的張爺累得滿頭大汗對著二丫兒的父母說;這孩子心智孱弱,經此劫難后萬不可再打罵孩子以免驚嚇復發(fā),成人后就可平安無事了。隨后從兜里掏出兩小包藥遞給了二丫媽并囑咐道;一會您立即給孩子沖服一包,明天再服一包。
張家大爺幫忙從不收謝禮金,他說;天地有神明,若有褻瀆,必遭天譴。服藥后的第二天,二丫兒燒退了也就好多了,沒幾天就和大順,小妞子,小英,小美幾個女孩在院子里玩上了過家家。我后來估計,二丫兒病好得如此的快,和他穴位按摩服藥有直接的關系。
世事多舛,不幸的事還是發(fā)生了,連搶救的時間都來不及。轉過年的春天二丫兒和幾個女孩在王義和鐵鋪門口的沙土堆上玩沙土,一輛拉建材的馬車要缷貨,轉彎的時候大馬車打了天秤,堪堪就發(fā)生在二丫和幾個女孩子們的面前,馬倏然騰起在空中是四蹄亂蹬長嘶不已,一下就把二丫兒嚇得翻了白眼當時就氣絕身亡。其她的女孩則哭叫不已,哭聲驚動了大人們有人幫著缷車有人趕快抱著二丫兒跑到了醫(yī)院。二丫兒被送到醫(yī)院時早就沒氣了,醫(yī)生也還是搶救了半天盡到了責任卻無力回天。如何打官司那是大人的事,但是二丫兒媽撕心裂肺的哭聲令我們這幫不諳世事的小孩都感到心里難受,都瞪著小眼睛巴巴的看著眼前的所發(fā)生的一切。
第二天傍晚剛擦黑時,二丫兒爸面露悲戚的騎著一輛平板三輪車,上面擺放著一個用繩子捆好的小火匣子,一把鐵鍬,騎車向北到官道后向西一拐彎就不見了。二丫兒媽站在街門口目送孩子的遠去,她沒有眼淚,因為他的眼淚早已哭干,張著嘴卻哭不出聲來,嗓子早已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惟有起伏的雙肩顯露出她極度的悲傷。胡同里的小孩們都知道,二丫兒是再也見不到了。沒有送葬的人群,沒有飄落紙錢,更沒有哀樂和鮮花,只有無數(shù)雙迷惘的小眼睛目送著二丫兒的遠去。按照北方的風俗二丫兒只能埋在田間地頭的荒涼之地。
大眼睛,圓臉,梳著狗拉車小辮的二丫兒,一個清秀可愛善良的二丫兒,一個愛唱歌謠的二丫兒,一個嘴特甜的二丫兒,一個特招人待見的二丫兒。從此胡同里沒有她稚嫩的童謠聲,沒有了玩游戲時二丫兒的身影,聽不到叫“生子哥”的甜蜜,更聽不到她銀鈴般格格的歡笑,二丫兒永遠的走了。不知為何那幾天我心里總是空落落的,一連好幾天胡同里總是靜悄悄地幾乎看不到一天到晚神淘的男孩子們,胡同安靜了好幾天,而這安靜的幾天就是為遠去的二丫兒靜默。沒過一年二丫兒的父母帶著一家人搬走了,再沒有任何消息。
多少年過去了童年的記憶似乎并未遠離我,許多經年往事常常浮現(xiàn)在心頭。就是現(xiàn)在偶爾想到二丫兒的死,心中就會有一種悲戚之感,那一幕似乎就在眼前。
西外大街拆遷改造時,此小院成為馬路,一切都不存在了。
癸巳年四月,一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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