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dāng)兵的散文

　　如今闖蕩世界要靠讀書，而我那個時代，要跳出農(nóng)門只有當(dāng)兵。1968年，那年我沒當(dāng)成兵，大隊[就是現(xiàn)在的村]說我思想不好，是房子沒做起來才不去的。那時兩間士坯房倒了，借鄰居家的柴禾房住。

　　就是1968年這一年的年底我的四間土坯房子做起來了，接著我就被安排去上水利工程，接近春節(jié)的1969年一月，我竟然驗(yàn)兵合格了，要去北京當(dāng)兵。

　　我要丟下母親弟弟而不顧，我怎么開口說我也要走了呢？我還囑咐村長，我當(dāng)兵的喜報等我走的那天送我家。

　　正月初六[也就是一九六九年的二月]就要走了，年初五的晚上吃飯時，我把當(dāng)兵的'事對家人說了。

　　死一般沉寂，母親接過我的碗，又去添了滿滿一碗飯端到我面前。我看見母親的手顫索索的，臉上一串淚。

　　這一頓飯,這一夜,一家人最終也沒說一句話，我洗了洗腳就睡了。不知什么時候一覺醒來，我感覺到母親的房間里有哭聲，側(cè)耳靜聽一點(diǎn)不假。原來是哭聲驚醒了我。我坐起披衣下床去母親房間。母親沒睡，油燈下她在一針一線趕做一雙鞋墊兒，密匝匝地縫，那淚珠兒也一滴一滴往下掉。

　　“當(dāng)兵，我不去就是了，”我嗡聲說。母親停下手里活兒陌生地望著我，一會兒她又低頭趕做她的活兒�！耙蝗水�(dāng)兵全家光榮，我不要光榮，”母親說�！暗�當(dāng)兵保家衛(wèi)國我懂；村支書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你走吧。”

　　“家里怎么辦？”我不無擔(dān)憂地說。

　　“家里有我呢，”母親說�！斑@一年你把砍柴擔(dān)水什么事兒都推給泛青，不就是盼望這么一天？別人說我兒懶漢，只有我知道我兒不懶�！�

　　“我不知道這會兒我當(dāng)兵對不對？”我說�！耙�是再晚一年走，弟弟長一歲也許好一些�！�

　　那會兒離鄉(xiāng)擺脫若難出去闖世界是我一直以來的愿望，在當(dāng)時那個年代，我要走出去，只有走當(dāng)兵這條路了。

　　“都這會兒了，當(dāng)兵不去？叫人家說我兒是逃兵！”母親說。“媽不拉你后腿。你當(dāng)兵望晴知不知道？”

　　我說：“望晴，她胳膊擰得過大腿？她養(yǎng)父母也是父母，那胖墩可是她爸的親侄子，他能讓望晴跟我，而不跟胖墩？”

　　“也是。你去睡吧，明日你悄悄地走，媽不送你，哭相難看，”母親說。“我兒談不上一個女朋友也是命�！鳖D了頓，她又安慰我似的，說：“沒有，還好些，趕明日找一個城里的洋媳婦伢，看他們還賺不賺我屋窮�！�

　　我說：“那我就去睡了。”

　　母親嘆口氣，說：“如今當(dāng)兵，好在不打仗。”

　　……

　　大清早，我拿了母親放在我床頭邊的一雙鞋墊，就真的悄悄地出門，我一個人趕去公社革委會集合。

　　我們村當(dāng)兵的共有五人：我，致生[就是項子]，致如，家勁，黃正元。在公社，當(dāng)兵戴大紅花，由女朋友給戴上，他們四人都有女朋友，可我的紅花只好由王澤安連長幫我戴上。

　　看官，你知道嗎，我窮，不是沒人愛，只是我談不起女朋友。在那一會兒，羞得我有一個地縫能鉆進(jìn)去才好，我的心一直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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