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壩水的散文
驪靬城附近樓莊子村,我的老家有一條彎彎曲曲、清清淺淺的小河,從祁連山腳下的西大河流經(jīng)老人頭水庫逶迤而下,蜿蜒流淌在我家下游七八個村子和上游二十幾個莊子三十多公里的田間地頭。麥苗,綠了又枯,枯了又綠;小河的水停了又流,流了又停。當麥苗兒發(fā)芽的時候,小河的水就晝夜流淌不息。小河沒有叮咚的婉唱,看不見驚濤駭浪,從春天小麥澆頭水開始平靜地、默默地流淌,直至數(shù)九寒天農(nóng)田灌冬水保墑為止。
其實,這條河是很久很久以前為了灌溉永昌萬畝良田而人工開挖出來的十幾條水渠之一(一九九十年代已砌成了垂直的水泥渠)。土著民稱為南壩,中壩,大壩,小壩或是北山壩。我說的這條就是最上游的南壩,而不是南壩鄉(xiāng)的那個南壩。當初我不知道這個“壩”字用在小河上做何解釋?永昌縣城周圍的地名(除河西堡、寧遠堡、雙灣)絕大多數(shù)用“壩”標注。比如雙橋鎮(zhèn)和六壩鄉(xiāng)所屬的村子從頭壩、二壩到九壩一字排開,不夠用時還增加了“上二壩,下二壩,上三壩,下三壩”等等。這個“壩”字,是因為祁連山的雪水和南泉的泉水清清地在遼闊的永昌平原上沿著一條條人工水渠緩緩流淌時的靜謐?還是指當初開挖時的輕松而不值一提。據(jù)永昌縣志記載:每一條壩的上游都有一個對應的泉,作為壩的水源供養(yǎng)著世代生活在這里的人。
小時候和大人一起瞭水(看水)時,夏天走在曲曲折折的壩沿上,看著兩條細細的埂兒托著滿滿當當“漾”著細紋的清水不急不緩順流而下,也曾為那個“壩”而擔憂。但是,杞人憂天只是在心里一晃而過。就是那兩個細細的壩埂,幾千年來一直承載著泉水、雪水在壩里蕩漾,充當著水的守護神。每年春苗發(fā)芽,麥地澆頭水時,跟著大人站在麥田里,看那兒上不去水了,大人隨手一指:“打個壩”。我們隨即用鐵鍬在綠油油的青苗里幾下扒拉出一個“埂”,堵一下麥地里亂竄的水,使水均勻在禾苗間徜徉。小時候無知,總覺這個“壩”的叫法隨便又牽強了。
我是聆聽著南壩的水,坐在壩前的樓莊子小學幾間土坯教室的水泥桌凳上,腳踩壩水,手拿課本從小學的aoe到初中的ABCD。我是喝著南壩里的水走出來的,南壩里流動著我童年的故事。南壩上至今有我三十年前凈腳片踏下的無數(shù)個腳印。
靠“壩”的滋養(yǎng)生活在那兒的人,性格就像蜿蜒流淌的壩水,平平靜靜,不生是非,不惹事兒,說話都像壩水拖著長長的尾音兒!俺粤藛幔俊薄敖M啥起尼?”總是把最后的那個字拉的'很長。在都市的時髦、時尚被火熱的少男少女帶進壩里時,他們依然割舍不下樸素的傳統(tǒng)與習俗,把祖宗留下的老底兒承接著延續(xù)至今。我們雖然和寧遠堡、河西堡同屬一個地方,然而,早年我們走在河西堡或寧遠堡的某個村莊,時常能看到那兒的女人看見我們,或聽我們說話時驚現(xiàn)出的仿佛看見天外來客時的詫異。我們的出現(xiàn)足夠讓幾個悠閑的女人扎堆,相互咬耳。盡管她們滿嘴吐出的也是“干就,組啥尼”等大同小異的方言,形形色色的卷發(fā)上也裹著花花綠綠的頭巾。就因為一道蘭新鐵路的通過和金川公司幾個煙囪高高的聳立。在她們的心里,她們就是港臺人。港臺的時髦、時尚在“哐里哐噹”的火車疾馳而過時甩下來和她們如影隨形;她們稱我們?yōu)椤皦卫锶恕保褖卫锏娜嗣镆暈槁浜蟮臉藯U。幾個女人扎堆走在河西堡的街上,看見前面走路的大姑娘小媳婦穿著邋遢了,就會跟在后面指手畫腳,甚至竊竊私語:你脧卡,就跟壩里人一樣!那種神情,那個語氣,好像壩里人生活在原始社會。那時我血氣方剛又膽小如鼠,聽到貶低壩里人的話,我氣運丹田,力聚掌心的手在顫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現(xiàn)在想想,不免還有點好笑。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窄窄的、淺淺的南壩是孤寂靜謐的,“壩”的悄然低語承載著祁連山里的雪水和上游的泉水養(yǎng)育著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雖然這里被人看作跟文明與時尚甚遠。但是,從古至今也有像胡執(zhí)禮,馬三立這些名人喝著壩里的水走向京城,走向成功。
我是在南壩里泡大的,能夠體會到壩的襟懷。春天,微微的暖風在太陽的指引下悄悄鉆進壩水里和著漣漪,載著青蛙、蝌蚪輕輕蕩漾。夏天青蛙從蝌蚪蛻變、長大時的每一次跳躍都讓人癡迷?柿,爬在壩沿上,就像一只小羔羊,我們把嘴巴直接插進流動的水里痛飲一番。因為沒有魚,每年夏天,壩里流淌下來的清水中出沒的就是我們這些不知羞恥的半大小子。有時看著淺顯的壩水一頭扎下去,還遮不住半拉屁股。我們的莽撞與無知,讓不遠處勞動的大媽大嬸大姐們哈哈大笑。我們的壩里沒有魚,小時候在我的心里便沒有魚的概念。一次,我爸托人買了帶魚,還沒下咽,已經(jīng)魚鯁在喉,直直地戳在嗓子眼里好長時間。雖然沒有魚,春天的蕨麻跟魚比較,魚就遜色了。麥地里播種的時節(jié),堪稱人參的蕨麻茁壯了,一群屁孩小鏟兒一拿,壩沿上一綹排開,滿嘴泥土,吃得津津有味。
我是喝著南壩里的水長大的。清粼粼的南壩水,在我的血管里流淌著。少年美好的往事,在大腦記憶的庫房保存……放學了,撂下書包,背上糞筐,跟在牛馬后面,看蝴蝶紛飛,看小鳥啾啾,看滿天的藍,看滿地的綠,看飛舞的鐮刀,看打麥場上“吱吱呀呀”轉動的石輥,看過年家家戶戶門上的對聯(lián)。
歷史造就了南壩,南壩與其說是聰明的先人們的杰作,還不如說是大自然對生養(yǎng)在這片土地上人們的博愛與對生命延續(xù)的饋贈。壩身雖然蜿蜒曲折,像一條冬眠后剛醒過來的花蛇,沒有氣勢洶洶,少了湍急,缺了洶涌澎湃,卻有母親般的溫柔。水在壩里慢慢地行走,白天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夜晚和月亮如影隨形 。流水纖巧的就像姑娘的纖纖玉手,從我的身上、唇上濕濕地滑過……
當我第一次扛上鐵鍬,跟著大人走在曲曲折折三十幾公里的壩沿上看水時,看著不急不躁流動的水,心里豁然開朗了。那時,我十八。我突然理解了“壩”的含義。就因為她的淺顯、她的不緊不慢、她的逶迤而成為人們心中旱澇保收的命脈。在一望無際的萬畝良田上隨便劃拉幾鍬,“壩”就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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