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有源頭活水來散文

　　我家門前有一口塘，不大，百多平米，不方不圓無規(guī)則，亂石砌的塘沿，參差不齊。然可蓄水滿塘，且水質(zhì)清亮。村人淘米洗衣，都愛朝這里來；澆園擔(dān)水，也離不開這里。

　　這口塘是我娘出主意建的。當(dāng)時村里沒有塘，濯衣洗菜，挑水澆園，要到離村半里開外的小河。父早逝，娘帶著我兩個十幾歲的“半糙子”弟弟，做六七畝承包田，洗衣澆園，要走那么遠(yuǎn)的路,浪費(fèi)時間，于是娘決定建一口塘。

　　村里許多人都不相信我娘能建一口塘，一個婦道人家?guī)е鴥蓚�"半糙子"男孩能做偌大工程？我娘笑笑，在家門前那個三面環(huán)坡的土坑里選下建塘的地方，做起來又方便又省工，建塘活路是頭一次干，雖然做不出好樣子，并且做得很慢，然天天堅持，終于把塘做了起來。下了一場雨，蓄了一塘水，可第二天就漏光了。娘不甘心，帶著我兩個弟弟，又用幾天時間在塘底里鋪了一層粘土，把塘底夯實(shí)。弟弟還是擔(dān)心塘底雖然夯實(shí)了，天不下雨，塘里就裝不上水，我家池塘的位置，高于村口小河，并且離那么遠(yuǎn)，河水排不到塘里來，一點(diǎn)水源都沒有。娘說：“沒有水源，我們找呀，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世上哪有現(xiàn)成的事?"娘輕輕巧巧說得沒事兒一樣。她親自采徑(測量),叫弟弟順著地勢繞開山坡，把山邊那條向別處流走的茶壺嘴般小的小溪引來。還把村里流出來的排水溝，排到我家塘里來。那排水溝是村里人家倒生活用水流來的水,不干凈,娘在進(jìn)塘的那段,鋪上三米長的砂石，水堵不著又過濾了雜質(zhì)，流進(jìn)塘的水，清亮透明。娘還把塘上頭水田里流走的水，引進(jìn)來。潺潺流水，四處都不斷地流進(jìn)我家塘里。我家塘里，就終年蓄滿了水，清澈見底,偶爾還數(shù)得清幾尾游動的小魚-------村人見到這口塘，無人不說，我家能建起這口塘，真是出乎意料。

　　小村人你我不分彼此，我家這口塘，沒人認(rèn)為只我家擁有。他們共同享用，是天經(jīng)地義事,我們也認(rèn)為理所當(dāng)然。每天早晨，砧杵聲聲，演奏著鄉(xiāng)村晨曲。村人洗畢，或者閑暇，常到我家門上小憩，聊些點(diǎn)豆種瓜之事，更多的.，是夸著我家這口塘給帶來的便利，親親熱熱，我們心里蕩漾著歡樂的漣漪……

　　可是，有些人不大愛惜這口塘，不管怎么臟的東西，都到這里洗。水面上經(jīng)常漂浮著雞腸鴨毛,摘下的菜葉和裝東西的方便袋，也隨意亂丟，我家門口上因此成了垃圾場。常常臭氣薰天。有一次，我不小心踩到一塊瓜皮上，差一點(diǎn)摔倒到塘里。

　　弟弟近年已長大成人,并進(jìn)城安了家.殘疾的我和娘，在家里住，為我們方便，他們在院子里挖了一口井。洗衣洗菜不用出門，莊稼不種了,菜園做得很少,提桶把水就夠了。這口塘對于我家沒有實(shí)質(zhì)作用.兩個弟弟從城里回來，見那個樣子，提議填了這口塘，那樣我家門前就干凈多了------

　　雖然做了填塘的決定，可是我們遲遲不能動手。村里平日里生活的，大都是一些老人。有的子女外出打工去了，有的是一些孤寡老人或者是一些有病不能外出掙錢的人.洗件衣服淘把米洗個菜澆個園什么的，都離不開我家這口塘。屋后的二叔，在我家那口塘下，有一塊菜地。他和老伴帶者一個智障兒子，家用全靠這菜地出產(chǎn)點(diǎn)菜賣些錢。若沒有了這口塘，他就要到村外的小河去挑水了。隔壁的桂奶，子女沒有在身邊，洗件衣服濯把菜，都得自己動手，腿腳不方便，走一步路顫顫巍巍，若叫她走那么遠(yuǎn)的路，怎么過意得去?他們都是跟我們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鄉(xiāng)鄰，無論過去和現(xiàn)在，我家有難處誰沒有伸手幫一把?當(dāng)年修建這口塘,就是二叔出主意夯實(shí)塘底才裝上水的......他們聽說了填塘的事,都很犯愁,悄悄唉聲嘆氣,碰了面說句話就走開,也不到我家來坐坐了,冷淡的表情叫我們很不舒服。

　　我們猶豫著，娘說:"我們另想個法子."我說:"有什么法子?"娘說:"我們?nèi)ヌ钐?不如放勤快一點(diǎn)，把塘管理好，那樣塘就干凈了，也不至于叫村人犯難。"我心里頓時一亮，深贊娘的想法.

　　娘拿起鋤頭，把塘塍堆放得發(fā)臭的渣子撈走。我也把一個絡(luò)子系到一根竹竿上，吃力地在塘周圍挪著步，將塘里漂浮的什物，網(wǎng)起來倒到塘塍下邊。心誠能辦成萬事，能萬事如意。我們雖然什么也沒講，村人看見我們艱難地做這些事，大家來洗什么，就自覺地把揀下的菜葉什么的，順手帶走。就是一些大大咧咧的人，也小心起來，不往塘里亂扔亂擲了。我家那口塘就恢復(fù)了清澈，村人也恢復(fù)了笑臉，有事無事，就來我家坐坐，我看著碧波蕩漾的池塘，不禁在心里輕輕吟起朱熹的詩句:"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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