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線蕨散文

時(shí)間：2021-03-18 13:32:10 散文雜文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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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線蕨散文

　　遇見它的時(shí)候，我還不知道它叫鐵線蕨。它躲在發(fā)財(cái)樹，大棵的綠蘿，黃色小菊花，梔子花堆里，只一盆，靠邊站，不起眼。然，我注意到了它——嬌嫩的枝，蓬松的葉。開花的植物張揚(yáng)，熱情，易接近，且美且香，一向氣勢奪人。我青睞靜默，孤單的植物。不是憐惜，是喜歡。靜默的植物生命內(nèi)核飽滿，自成高格。不需要以花開的形式表達(dá)自己。

鐵線蕨散文

　　低眉塵世，隨遇而安。這就是鐵線蕨了。葉子真小，如嬰兒指甲蓋。葉形極像銀杏，不過要小許多。紋路也像，葉子邊沿彎曲似波浪，葉片薄如翅，不堅(jiān)挺。微小的葉兒，一葉葉，密密麻麻綴在莖上，數(shù)不清。想必啊，每一片葉，書寫著它的曾經(jīng)，那些陳年舊事。

　　“這是什么花？”

　　“鐵線蕨�！�

　　花農(nóng)身材不高，皮膚黧黑，倒健壯。洪亮的說話聲透著一股子豪爽性格。聽這口音，話茬兒，地道的老北京人。

　　心里一震。它就是鐵線蕨�。�

　　柔媚的植物，名字太男人。

　　我蹲下身子，驚訝地看著它。黑褐色，細(xì)長的莖，一根根的像鐵絲。挺耐看的植物，羞答答的綠，蓬著一大叢。我的手輕放在植物上，像搭在女人纖細(xì)的腰身上，柔軟極了。

　　從此，我的客廳多了一株植物——鐵線蕨。

　　地上是一盆盆綠蘿，鋪天蓋地綠著。鐵線蕨幽居期間，可觀可賞，客廳一角，因了它的到來，生了色。干枝梅依然紅著，西藏淘來的綠松石隱于葉間，石、草、花兒的混搭，像一個(gè)原始小森林。特別是那蓬綠如傘撐開著，美噠噠。不過，依然低眉在，蓬蓬勃勃生長的綠蘿中間，如我與它的初遇。

　　素日，不忙的時(shí)候，閑居。沏一壺陳年普洱，放一曲曲禪音，焚一爐香。茶香、線香、禪音悠然繚繞，于花花草草間氤氳，應(yīng)了景。實(shí)景，心景。鐵線蕨偏安一隅，依然是，低眉。低眉處，是一絲柔軟，一絲內(nèi)斂，一絲淡然，一絲，沉靜。它不因我的愛喜形于色，狂傲不羈。還是那么一蓬，不大不小，恰當(dāng)?shù)木嚯x，卻好。

　　是。如此低溫的植物，如此恰到好處的距離，被我所喜。

　　經(jīng)歷不同事，遇見不同人，愈加喜歡低溫的人或物。他們不張揚(yáng)，不傲慢，不灼灼逼人。生命的軌跡多了處世的真切與純度，多了溫柔與善良。沒有人世間的貪、癡，內(nèi)心格局清涼淡然。所以，所以，于塵世行走愈久，我愈青睞清凈之物。如鐵線蕨。第一眼，注定了緣。盡管，它是一株植物。

　　比鄰而居的綠蘿，無所顧忌綠著。葉片招搖，給足水分，支起葉子，小蛇一樣肆無忌憚抽枝展葉。鐵線蕨，不！依然一株，不蓬蓬勃勃瘋長，不羨慕，不嫉妒，清心寡欲汪著一盆綠，不多也不少。

　　低溫，極具陰柔之美。幽微的植物，深藏流水溪旁，滴水巖壁，很南方。婉約得像戴望舒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

　　獨(dú)自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是蓬著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的姑娘。

　　不過，歷經(jīng)紅塵世事，參透生命真意的它，不哀怨，不太息，不彷徨，不惆悵。隨遇而安。無論在巖石峭壁修行，在山間溪水坐禪，還是在舒適房間讀經(jīng)，一如既往淡如水，既享受得了繁華，又受得住清貧。

　　鐵線蕨，多么優(yōu)雅的.植物。

　　它不與唐詩爭奇，不與元曲爭艷，婉約得像詩，像一闋宋詞。

　　其實(shí)，它更像宋瓷，顏色之單，之雅，之純，之美，之孤。

　　這樣的淡，淡出人生真味。

　　鐵線蕨，像她。

　　素面朝天，脫俗雅致。大學(xué)畢業(yè)，遠(yuǎn)離繁華，人心向往的大上海，租一處農(nóng)房，修繕幾間雅舍，從此歸隱山林，行醫(yī)問藥。脫離世情的女子，凝眸處干凈素淡。一身棉麻長袍，一尾麻花辮子梳于腦后，頭戴一頂草帽，提一籃山花行走山中，微笑且輕語。

　　也是她。

　　馬可。外界公認(rèn)的中國最頂尖服裝設(shè)計(jì)師。卻是一個(gè)著長麻布裙，清淡如水，洗盡鉛華，心存高遠(yuǎn)，以衣載道的女子。面對事業(yè)的成功，仍如一潭凈水，波瀾不驚。她去中國最偏遠(yuǎn)山區(qū)，蹲幾個(gè)小時(shí)看人繡花，花幾個(gè)月時(shí)間，撿被丟棄的手工藝品。誰知曉，她是國母的御用設(shè)計(jì)師。

　　她，還有她。低溫的女子，以低的姿態(tài)行走世間，內(nèi)心飽滿，自稱高格。無須任何語言。

　　鐵線蕨有別稱：鐵線草，鐵絲草，少女的發(fā)絲。名字形象家常。鐵線蕨在北方不多見，不開花，更不華貴，少有人識，少有人養(yǎng)。命中注定一生的孤單與寂寞。在這樣的孤單寂寞里，它讀經(jīng)坐禪，獨(dú)自進(jìn)行精神的成長。

　　鐵線蕨可置于案頭、茶幾、書房、客廳。日子忙碌，心像鼓起的帆張著，一刻不停，心靜難求。一蓬綠安于室內(nèi)，不知不覺，人染了靜，覓得云水禪心。

　　鐵線蕨，清寂之物。

　　看中國古代山水畫冊，一痕山水，幾點(diǎn)碎石，樹枝蘆葦，一人舟中靜臥，會想起鐵線蕨。

　　看川瀨敏郎的一日一花，簡約中的枯寂之美，會想起鐵線蕨。

　　不是所有的植物都可以釋放這樣的美。文竹有，鐵線蕨也有。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釋放這樣的美，低溫的女子有。這樣的高格，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經(jīng)歷時(shí)光淬煉。

　　在時(shí)光的淬煉里，它不再飛揚(yáng)跋扈，不再憤世嫉俗。安然于世，這，是最好的生命狀態(tài)。它不動聲色地蓬著綠，那樣靜謐，那樣詩意，那樣的禪。典雅，書卷氣，我欣賞這樣的美。

　　我寫過蜀葵，寫過木槿，寫過那些低溫的植物。我依然不厭其煩地提筆，用散淡的文字寫著鐵線蕨。

　　越是不顯山，不露水，格越是高。高得堅(jiān)韌，干凈，飽滿。因了格高，它懂得低眉，懂得淡然，懂得用精神支撐內(nèi)心。

　　花農(nóng)又出現(xiàn)在街邊，我又買了一蓬綠，安于我的書桌。我需要它。真的，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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