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小年優(yōu)秀散文

　　進入臘月，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一眨眼，就到了小年。

　　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三，是民間傳統(tǒng)的節(jié)日小年，也表示慶祝春節(jié)的活動已經(jīng)拉開了序幕。只是現(xiàn)在生活的快節(jié)奏，廣大的年輕人已不再重視這些傳統(tǒng)的節(jié)日，過小年也就僅僅成為口頭上的一句話了。

　　但在傳統(tǒng)意識比較強烈的農(nóng)村里，慶祝小年的方式依然保存著。只是不知道若干年以后，一些傳統(tǒng)的節(jié)日是否會逐漸被人們所遺忘。

　　過小年有兩樣最為隆重的活動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除塵”和“祭灶王”，所以臘月二十三也叫做“灶王節(jié)”。除塵是家庭主婦們每年小年的這一天必須得干的活，而祭祀灶王的儀式，因為特別的重要，再加上民間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民俗習(xí)慣，所以一般都是家里當(dāng)家的男子或者長輩來完成。當(dāng)然，如果家里的男爺們恰巧不在，女人雖然心懷忐忑，也得恭恭敬敬把灶王拜祭了。

　　來城里已經(jīng)多年，這過小年的意識也越來越淡，剛來的那兩年，還按照老家傳統(tǒng)的方式，買灶符，除塵，烙灶干糧，晚上讓老公鄭重其事地祭灶。如今的我，因為家里老人都相繼去世，對年的期待也沒有了往些年的熱切。不管社會變化得多快，人都是靠精神和情感支撐的，越來越淡的年味，卻讓我們更懷念曾經(jīng)記憶里的溫暖和快樂。

　　在我們老家農(nóng)村，對過小年是特別重視的。尤其是孩子們，盼過年那是天天掰著手指頭來算著的。當(dāng)我們唱著“過了臘月二十三，過年還有整七天”的民謠歡天喜地的時候，我們的媽媽們，正忙著和發(fā)面，備香料，準(zhǔn)備迎接小年。

　　媽媽對所有的節(jié)日，都很重視。她常說，窮了一年，也不能窮了一節(jié)。在那生活艱苦的年月，不要說我們小孩子們盼過年盼過節(jié)，就連大人們，也是打心眼里盼著。盼過節(jié)的心理，其實也是盼望過豐衣足食的好日子，平日里吃粗糧喝稀粥，省下點白米細(xì)面，過節(jié)時多做點好吃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個肚兒圓，苦樂參半的日子也溢滿幸福的味道。

　　小年這一天，不管天氣多冷，媽媽都會早早起來忙碌。那時候農(nóng)村里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頂鋪著麥草，用紅柳枝條壓著，坑坑洼洼的墻壁被煙熏得黑乎乎的，房梁和墻角都掛滿長長的灰塵結(jié)成的蛛網(wǎng)，若不好好打掃一番，過年家里來親戚，也怕被笑話。

　　媽媽最先打掃的，是廚房。廚房里的灰塵也是最多的`，因為灶膛里平時燒得都是麥草、玉木桔，煙霧灰塵都很大，熏得烏黑的屋梁和椽子上，掛滿了蛛網(wǎng)，一根根長長的吊吊灰，打掃起來格外費勁。因為農(nóng)村里有講究，除了過小年時可以掃房，其他時間是不能隨意拿掃把在屋頂和墻壁上打掃的，一年的灰塵積攢下來，打掃起來也真夠費勁的。

　　媽媽在棉衣上套一件破外衣，用頭巾把頭臉都包得嚴(yán)嚴(yán)的，只留下兩只眼睛的空隙，拿上新掃把，進到伙房里去除塵。因為天冷，我們貪戀暖暖的被窩，太陽不升到老高是不起來的。聽著那嘩嘩的掃帚聲，媽媽一連串的咳嗽聲，我能想象到媽媽被包裹在滿屋灰塵里，又嗆又累呼吸困難的樣子�？赡菚r候畢竟年齡小，也不懂得疼惜媽媽，再說那樣的活，媽媽也不會讓我們?nèi)ジ傻摹?/p>

　　打掃完廚房，媽媽已經(jīng)像個灰堆里扒出來的人一樣，取下頭巾，鼻孔周圍都是黑黑的煙灰。媽媽吆喝我們起床，自己換件衣服，洗把臉，在爐子上給我們做早飯。過小年不用做土豆糊糊，媽媽把輕易舍不得吃的雞蛋拿出兩個來，給我們拌雞蛋疙瘩湯喝。

　　吃完早飯，已經(jīng)是小晌午。媽媽又把廚房里再細(xì)細(xì)打掃一遍，犄角旮旯的灰土都清掃干凈了，地上灑上水，土爐子也生上火，開始準(zhǔn)備烙灶干糧。其它兩個屋子里的除塵的任務(wù)，便由我們姊妹幾個來干�，F(xiàn)在想想，那除塵的活，還真不是一般的累，要把家里炕上鋪的蓋的全部搬到院子里，屋頂用笤帚細(xì)細(xì)掃過，墻上的灰塵也用媽媽扎的雞毛撣子細(xì)細(xì)地彈去，炕上鋪的舊麥草也要換上新的。

　　一樣一樣的活生，我們干得細(xì)致又起勁。媽媽說，只有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給灶王爺備好干糧和馬匹，他老人家到天庭匯報的時候才會給我們說好話，保佑我們一家平平安安。難怪那張買來的灶神像上寫著：“上天言吉事，下界保平安。”橫批是“一家之主”。也就是說，灶王爺才是我們每一個家庭的一家之主呢。雖說這話帶有迷信的色彩，但民以食為天，民間把灶王爺視為神明，主宰一個家庭的興衰禍福，也是盼望能過上平安幸福的日子。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習(xí)俗，一代一代地延襲著，才有那么多豐富多彩的生活內(nèi)涵。

　　等我們把房間都打掃得干干凈凈，煥然一新，人也累得口干舌燥，肚子都開始咕咕叫，而媽媽烙的灶干糧的香味，也早已饞得我們直咽口水。

　　灶干糧是一種用發(fā)面做的小餅，卷上紅紅綠綠的香料，在平底鍋里兩面都烙得金黃酥脆，吃起來噴噴香。灶干糧，顧名思義，就是給灶王爺上天準(zhǔn)備帶的干糧，所以不管孩子們有多饞，在沒敬獻灶王爺之前，都是不能吃的。

　　在城上干活的爸爸，過小年的時候也會早早回來祭灶。在民間還有一種說法，說灶王爺上天之前，會統(tǒng)計好家里的人口，到天庭里好去匯報，若小年這一天不在家里的人，灶王爺會漏報，那這個人在下一年就會遇到不可預(yù)料的禍端。因此，一般出門在外的人，在過小年之前都會盡量趕回家里，就連新過門的媳婦，都不允許在娘家過小年的。每一種習(xí)俗的形成都有其寓意和象征，而這種說法，應(yīng)該也是人們對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重視和渴望吧。

　　祭灶除了敬獻灶干糧，甜水（據(jù)說是為了甜住灶王爺?shù)淖�，讓他不要說壞話。），還要最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殺一只大公雞，給灶王爺當(dāng)馬匹。在農(nóng)村里，不管誰家生活過得多艱難，都會早早給灶王養(yǎng)下一個大公雞，祭灶的時候殺了，讓灶王騎著上天，不然，耽擱了灶王爺?shù)膮R報，會影響一家人來年的好運氣。

　　爸爸先把舊的灶王像揭下來，換上一張新的，再把一盤五個灶干糧壘成一摞獻好，點三炷香，恭恭敬敬磕三個頭，接著便殺雞。被選中給灶王爺當(dāng)馬騎的大公雞拼命驚叫著，在爸爸手里掙扎。爸爸把雞的爪子和嘴巴都用清水洗干凈，拎到大灶前殺了，燒灶符，嘴里念念有詞，叮囑灶王爺?shù)教焱ザ嗾f好話，保佑我們一家大小平平安安。然后再放一掛鞭炮，祭拜儀式才算完成了。

　　那時候家里養(yǎng)的雞少，輕易舍不得殺了吃的，祭灶的雞燙洗干凈，我們也不能吃的，要留到過年的時候招待來家里的客人。媽媽也不忍心我們饞，會用雞胗雞肝再切點雞脯肉，給我們做一鍋香噴噴的臊子湯，讓我們吃個夠。

　　祭拜完灶爺，我們也可以敞開肚皮吃灶干糧了。平時吃的都是摻著玉米面和黑面的雜糧饃饃，媽媽精心烙出的黃燦燦的白面小餅，對我們來說也是難得的美味，一手拿一個，我們兄妹仨一會功夫就吃掉十幾個。

　　媽媽做過節(jié)的食物，總是特別的大方，盡量多做一些，讓孩子們吃夠數(shù)，還要給村里的兩個孤寡老人送去幾個。我最樂意給媽媽當(dāng)跑腿的，媽媽把七八個灶干糧塞進小布包里，讓我給五奶奶和二大爺送過去，他們會含著眼淚摸著我的頭，夸媽媽賢惠，夸我懂事，我聽著自然也很受用，有時候他們還會硬塞給我一兩塊冰糖吃。

　　那個年代農(nóng)村里要飯的也特別多，都是山里人，男男女女都有，大多數(shù)都四五十歲，穿著破棉襖，左手拎一根打狗棒，右手提一個布口袋，挨家挨戶地討要。媽媽對要飯的也向來慷慨，只要到我家門上來，給一個雜糧饃饃，或者給舀小半碗黑面，有時候趕上我們吃飯，媽媽還會盛一碗倒在他們的大鐵缸子里。媽媽說，若不是生活所迫，誰會背井離鄉(xiāng)地當(dāng)來要飯，咱都是貧民百姓，幫別人一點，也是給自己免罪。

　　有一年冬天特別冷，小年這天下著大雪，連爸爸也沒從城里回來。天傍黑的時候，我們正吃飯呢，門外狗一陣狂吠，媽媽便讓我出去看。我打開院門，看到一個要飯的，五六十歲了，布滿皺紋的臉凍得青紫，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眉毛胡子上結(jié)滿白色的霜末，那副可憐的樣子，讓年幼時我也看著不忍心。

　　我說一聲讓他等著，我去給他拿吃的，進門后也沒請示媽媽，拿了四個灶干糧就跑出去給了那個人。他嘴唇哆嗦著說聲謝謝女娃，轉(zhuǎn)身蹣跚著離開，媽媽卻跟著我出來，并且叫住了他。

　　那年小年夜，媽媽把一個要飯的喊到我們屋里，讓他坐在火爐旁烤火，給他盛了一大缸子熱騰騰的臊子面，讓他吃了暖暖身子。等他吃完，天已經(jīng)黑透了，雪還在不停地下，他的去留便成了問題。那人烤了火，吃了熱乎乎的飯，也緩過勁來。他看我們家爸爸不在，只有媽媽和我們幾個年幼的孩子，也不方便留宿，便主動起身要走。媽媽看著那人走向漫漫的雪地，竟還是不忍心，又把他喚回來，讓他在我們家柴房住一宿。柴房里沒有熱炕，媽媽給他一床舊被子，讓他蓋著御寒。

　　第二天，那人走的時候千恩萬謝，說媽媽是活菩薩。媽媽卻笑笑說，人活在世，誰能沒有在難中的時候呢，互相幫襯著，這苦日子總會過去的。

　　長大以后，我常常想起當(dāng)時的媽媽。那時候的人思想單純，只是按自己的思維行事，沒有太多的顧慮。若換成現(xiàn)在的人，誰敢輕易留一個陌生人住宿，萬一出點差錯，那可是要負(fù)法律責(zé)任的。

　　不過，也正因為那時候的人都單純善良，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才更親密，即使對一個陌生的乞丐，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相迎。

　　老祖宗給我們流傳下來的，豈止是過節(jié)的習(xí)俗，還有做人的優(yōu)秀品質(zhì)。現(xiàn)在的我們，生活富裕，衣食無憂，自然也不再對年充滿期盼，也感受不到那濃濃的年味了，但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歲月里，那些歡樂和感動，都沉淀在我們心底，是最溫暖的記憶。父母給予的愛，是我們擁有的珍貴財富，父母傳承給我們勤勞善良的秉性，更是一盞燈，照亮我們?nèi)松�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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