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的葉子抒情散文

　　一片葉子，悄悄停落在掌心。這只是初秋，離葉子飄落尚早，但是沒關(guān)系，這并不妨礙我聽到葉子落入掌心時的聲響，以及隨之而來的長久的沉默。這沉默使我傾聽到了無數(shù)消逝已久的發(fā)生在大地和天空之間的無法接近的事物的內(nèi)心。

　　我喜歡在林間行走。是一個人的行走。我相信一個人的行走會發(fā)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譬如聽見風從林間走過的聲響，你的恐懼使你聽到了另一個秘密的敘述的聲音，回響在一片寧靜之中。你還會看見一片綠色的葉子過早地脫離枝頭之后在你身邊跌落下來，跌落在你的目力所能及的地方，你的意外的收獲剎那間給你帶來一種極大的滿足。如果是在深秋，更多的是看見一片又一片葉子在它們經(jīng)過的地方留下優(yōu)美的弧線和神秘的聲音，以及隨之而來的長時間的沉默。這一切使我很早就體驗到了某種不安和秘密的連續(xù)性詩意。

　　在江北鄉(xiāng)村，那些顫動在初秋傍晚田野上的植物所散發(fā)出來的溫濕氣息使天空不住地晃動，到處游落的蜻蜓在天與地之間織造著一張張巨網(wǎng)，期待著蚊蠓們的沖鋒。而那些翅膀切割氣流的聲響，以及隨后加入進來的蝙蝠和鳥類，都會在一種對峙中構(gòu)筑沉默。是的，是沉默（當時我還不知道“沉默”一詞的真正涵義）。

　　小時候，我對沉默的理解僅限于一言不發(fā)和無奈。卻不知道，沉默也是一種品質(zhì)。多年以后，我意識到沉默意味著獲得了一種不可多得的品質(zhì)，珍貴的品質(zhì)，像清潔的黑夜一樣具有非凡的滲透力。但是，我們?nèi)绾尾拍軗碛羞@樣的品質(zhì)呢？我們已經(jīng)被事業(yè)其實就是某種欲望所裹挾，我們已經(jīng)被很多想法其實就是眾多的聒噪的聲音所圍困，我們已經(jīng)被很多愛好其實就是被糾纏不清的誘惑所干擾，我們甚至已經(jīng)無法在自己曾經(jīng)選擇好的空地上沉默地坐上一會兒了。

　　“冷兵器的光芒堅毅而韌性/沉默的戰(zhàn)士不可摧毀”。我相信沉默的力量，因為我看到的分明是一棵樹的成長過程，一種無法引起人們注意的過程。它會讓忙忙碌碌的人們感到不安。是的，沉默有時真的是一種逼人的壓力。

　　在我很小的時候離家不遠的山腳下，我所有數(shù)不盡的回憶都與沉默有關(guān)，青色的石頭在沉思默想中經(jīng)歷著人世間的風云變化，一條小路在沉默中將一雙雙腳送離，卻又留下了抹不去的記憶和余味。而回憶中更加突出的是一片葉子或和葉子一樣輕盈的身體，它飛翔的姿態(tài)和它的密謀者及其氣味。那是一些寂寞的舒適的.星月下面晃動著樹影的隱晦的清香之氣。我的朋友，一個和我一般大小女孩，在一陣風雨之后，燦爛的霞光變化著初秋的傍晚，我再次和她一起到樹林里，青色的樹枝上，一片粉紅色的葉子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說：“那片葉子真美�！蹦菚r我雖生活在鄉(xiāng)村，卻不會爬樹，她雙手抱著樹干，快速地爬了上去，在她摘得那片的同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她輕盈的身體和那片葉子一起飄落。沉悶的響聲之后是巨大的沉默。我吃驚地看著那片粉紅色的樹葉，不知所措……

　　多年以后，當我漸漸回憶起這一切，我已想象不出她的模樣了。我只記得那片樹林里長久的沉默。我在失敗的忘卻中再次想到了她。

　　最近我讀到了一篇文章，確切地說我讀到了描述一片葉子沉默時的思想：“一片葉子和一只聒噪的蟬/都是我的天堂”。要找到這些，所需求的僅僅是一種沉默。

　　今天下午我想到的就是這些———“沉默”，一個如同葉子一般文靜的女孩和一段如葉子一般沉默的往事。我無法按捺我內(nèi)心深處極度的亢奮。在那些一個又一個沉默的夜晚，我在理解著黑暗秘密的同時，并在理解中防范著一些無知的亢奮。

　　多少年過去了，那時候的空氣仍在顫動。

　　而現(xiàn)在，這片葉子已經(jīng)靜靜地躺在我的書桌上，依舊保持著沉默的狀態(tài)，它不想對我說些什么嗎？“沉默者是孤獨的”。葉子感到了孤獨嗎？我在這種毫無結(jié)果的疑問中思考，但這并非毫無意義。顯然，它是可以讓我聰明的個體，雖然它不說話，但是它能夠讓我獲得智慧。它并不是沒有思想，只是它虛心地聆聽、觀察著世間的蒼茫。

　　在一片葉子面前，我們?nèi)鄙偈裁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