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有痕,花開有聲散文

　　雪落黃昏。

　　這場雪，不太早，也不太晚。落在將去未去，欲來未來時(shí)，剛剛好。

　　也日暮蒼山遠(yuǎn)。也悠悠飏飏，做盡輕模樣。也疑是林花昨夜開。不大雪壓境，天地一色。不把美逼仄到絕望，沒有退路。山峰還顯露著，枝上零星開著幾朵白，屋頂也未鋪滿，留出一道一道心事樣的褐色的痕。

　　隔著一縷炊煙望過去，是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有濃墨的潑灑，也有恰好的留白。

　　也像一場情事，有密不透風(fēng)的情話，有濃稠的相思，也有疏疏朗朗的離別。

　　隔著山，隔著水，他守著一堆篝火，她抱著紅泥小火爐。

　　他說，雪太淺，雪地上寫不下你的名字。我在心里默寫了一千遍。

　　她說，我手心里寫了三個(gè)字，你猜猜。

　　他說，我知道。

　　她說，我知道你知道。

　　雪花，在黃昏輕輕地開。篝火很旺，爐火也旺。風(fēng)搖動(dòng)窗下的風(fēng)鈴，叮叮鈴鈴。

　　這場雪啊，不輕也不重，不厚也不薄，落到恰恰好。

　　風(fēng)雪中的人，不會(huì)被隔在遠(yuǎn)方，會(huì)尋著淺雪輕蓋的路徑，踏著暮色歸來。那道柴門會(huì)被推開，一樹梅花含苞欲放。等待的人，著了紅裝，已溫好一壺女兒紅，沏好一杯青梅茶。

　　一些舊事，也會(huì)扶著這場淺雪，搖搖地走來。

　　說到舊事，一些人影兒在眼前晃一下，我的心就緊一下。再晃一下，心又緊一下。

　　就是這些舊人舊事啊，在時(shí)光的路上堵著，把人往蒼老處追。

　　怕老嗎？荒寒的夜里，自己問自己。

　　當(dāng)然怕！怕花容失色，怕不再楚楚動(dòng)人。怕皺紋上額頭。怕有一天老了，愛不動(dòng)，也恨不動(dòng)。

　　真怕啊。

　　閑時(shí)翻看糖豆廣場舞視頻，公園里一對七十歲老夫妻跳《一壺老酒》的視頻，我看得呆了。七十歲了，男的身材頎長，舞步瀟灑。女的腰身纖細(xì)，舞姿優(yōu)美。幾個(gè)高難度動(dòng)作，兩人也配合得天衣無縫，做得驚人的好。

　　那一刻，也想七十歲，瞬間老了。穿高跟鞋，頭發(fā)高高挽起，衣袂飄飄，和身材頎長的男子翩翩起舞。

　　老得優(yōu)雅，老得瀟灑。老得風(fēng)月無邊。

　　不怕了！這樣的老，我是深深迷戀的。

　　老都不怕了，還有什么可怕的事呢？

　　不就是一年又走到盡頭了嗎？不就是這一年的日子還如流水，激不起千層浪，卷不起千堆雪嗎？不就是一些人在路上相遇，來來去去，合合分分嗎？不就是春花謝了，夏草黃了，秋葉枯了，雪花又開了嗎？

　　你看，你看，雪花又開了。不盛大。不落寞。不熱烈。不凄然。開在2018年將盡未盡，2019年將來未來時(shí)，多好��！

　　潑墨剛剛好，夠和一個(gè)人相愛一生一世。留白剛剛好，日子里淺淺的歡喜和淡淡的相思恰好鋪滿。

　　這一程山水看過，下一道風(fēng)景已等在路上。無緣的人已散落天涯，各自安好。有緣的人還相伴著，朝看清露，暮看炊煙。

　　舊事就不提了吧�？傆幸粋�(gè)人，晨光正好時(shí)，在一家鄰水的茶館等你去喝茶。也總有一個(gè)人，等在月色里，與你舉杯話前世今生。

　　更多的美好，都在新的.路上等著。

　　清晨的陽光從窗上照進(jìn)來。綠蘿還是長發(fā)婆娑的清秀樣。杜鵑，海棠，長壽花，康乃馨，枝葉舒展，打苞的打苞，開花的開花。我聽到她們擠擠抗抗的嬉笑聲，在冬的荒涼中，脆亮亮地響。

　　這一場雪，輕輕地來，又悄悄地去。是光陰的翅膀，滑過季節(jié)的指尖。留下繞指的香。

　　雪落有痕，花開有聲。如此時(shí)的時(shí)光。

　　智利詩人巴勃羅·聶魯達(dá)有這樣幾句詩：

　　此刻是今日

　　昨天的一切逐漸消失于

　　光的指頭和睡夢的眼中

　　明日會(huì)踩著綠色的腳步到來

　　你聽，這綠色的腳步，踏著2019年的鼓點(diǎn)，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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