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散文

　　在我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卷菲林沒有失磁，經(jīng)常會夜深人靜時放映，穿越時空地再現(xiàn)了我與豌豆的那份情節(jié)。

　　在流淌歲月的那條河岸，有一個清幽的青石板碼頭，生著春日竹柳般色澤的苔蘚，如同翠綠色的天鵝絨包覆著，蘊藏著一個發(fā)生在1974年的故事。

　　那位頭戴蘆葦編織的破斗笠的徐二爺（叫他二爺，倒不是他歲數(shù)大，當時只有二十八歲的他，卻因為在村子里的輩分長的原因），穿著一件他當時當兵時留下的業(yè)已泛黃的那件白襯衫，耷拉在胸前，讓人一看就想起陳佩斯表演的小品里的那個漢奸的形象。不過他的身材卻高挑而瘦弱，眼睛也大而有神，可看人時卻總是斜著，給人一種恐懼感（至少是我們孩童這樣認為）。他是一個退伍軍人，但卻在意外的事故中，把腦殼給砸裂了，差一點送了性命。生產(chǎn)隊為了照顧他，就給他安排了一個麥田守望者的輕活——看青員。

　　看青員的工作雖然輕松一些，但要不停地在看管的農(nóng)田周圍轉(zhuǎn)悠。目標主要是我們這些孩童，阻止我們孩童到莊稼地，不經(jīng)意間損害那些青苗或者即將成熟得谷物。小滿過后的時節(jié)，是他最為辛苦的時候，因為調(diào)皮的我們的眼睛老是去瞄麥田，一是為了尋找那些鳥巢，想捕捉諸如畫眉、機靈的鳥雛兒，此時已經(jīng)出了蛋殼，開始長羽毛，隨時都會遠走高飛。二是在麥田的周圍往往生長著一些叫做覆盆子的中草藥，此時也正是采集的時候，那可是孩童們打牙祭的零花錢的快捷來源之一。更主要的是，在小麥田里，那些混進小麥種子中的那些豌豆，此時不僅花綻蕊吐，也許已經(jīng)結(jié)出了無數(shù)青綠色的豆莢，那是讓人特別是孩童無法拒絕的誘惑。

　　于是，他每天手里都會拿著一根扒去皮的、潔白的柳條，從晨輝升起，到晚霞西墜，無論天氣陰晴，除了吃飯的那點時間，他都會在麥田的四周巡邏著、守望著。特別是我們孩童上學或者放學時分，她就站在路口“迎接”我們，一直“跟隨”我們走進書聲朗朗里，或者“護送”著我們走進那炊煙升起的地方——村莊。

　　遇上星期天，可麻煩他了。那時，我們孩童按照要求，都要去為生產(chǎn)隊不是割牛草，就是挖豬菜，這樣，東三個，西五個，分散在四面八方，可累壞了他了。只見他時而漫步到麥田東邊的那棵老柳樹下，坐一會，嘴里的煙卷剛剛點著，又爬起來向麥田北邊的電灌站的高處走去，還未站穩(wěn)，聽到了西邊的孩子在嬉鬧，又不得不向西邊的瓜棚轉(zhuǎn)悠，還沒有看清楚，他又聽到麥田的南方有說笑聲……

　　他只好神出鬼沒地“游擊”著，也確實讓我們孩童無懈可擊。那天，在我們孩童一起去社場交牛草后，匯聚到了一起，來到了一條鄉(xiāng)間小路上，小雙將柳簍子從肩膀上取下，一下子就倒扣在路中間，用手中的鐮刀尖在路面上斬挖幾下，焦急地對我說：“嗨，雨春，我?guī)滋烨熬涂吹娇拷�北邊的豐產(chǎn)溝里，開滿了粉紅色的豌豆花，似云霞一般地漂浮著，現(xiàn)在肯定結(jié)滿了豌豆莢�！�

　　未等我回話，他繼續(xù)說道：“雨春，你的軍旗下得棒，我回家去拿軍旗，然后你和他們二人去和徐二爺下軍旗，他可是一個見了軍旗就走不動路的家伙。在你和他下軍旗的時候，我就和小斌幾個去摘豌豆莢，然后，我們……哈哈。”未等小雙說完：“臭，臭，臭主意！我和他下軍旗，他一定會輸，不要幾把，他那脾氣一上來就會發(fā)火，還是你和小山、小軍二個去和他下棋，他一贏，就會忘乎所以，一高興，說不定會下到中午，這樣我們就會有充足的時間，去偷摘豌豆莢！”小雙一拍巴掌，笑道：“對，還是你聰明，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呀？好，就這樣辦！”

　　說完，小雙迅速地跑回家，拿來了他那心愛的軍旗，若無其事地和小山、小軍二人一起，向徐二爺坐著的老柳樹下走去。老遠，他就故意大聲喊道：“二爺，聽說你的軍旗下得比雨春棒，但不一定比我下得好，今天敢和我過上幾招嗎？我可是小學里的軍旗冠軍。”

　　“哈哈，兔崽子，吹牛皮也不臉紅。去吧，你還是將雨春叫來吧，不然，我才不和你這個臭棋蔞子浪費時間呢！”徐二爺呵呵一笑道。

　　“雨春？他剛剛被他爸叫到集鎮(zhèn)上去了。這樣吧，二爺，如果哪個輸了一盤，就讓對方彈上三個頭疙瘩，這下行了吧？”小雙故意不屈服地說。

　　一聽有賭頭，徐二爺來勁了：“哈哈，兔崽子，這可是你說的呀，但得說好，我彈你的時候可不允許哭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還不知道誰會輸呢？你輸了，也不允許耍賴呀！”小雙也豁出去了，迅速地將自己的竹簍再次倒扣在地面上，當著臺子，就將棋盤放在上面，雙方開始排兵布陣起來。

　　小山和小軍一看到雙方旗擺好后，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故意大聲喊道：“同志們，沖呀！”徐二爺一聽這話，警覺地站起來，向四處張望了一會，然后對著他倆罵道：“兔崽子，你一驚一乍的，干什么呀？”“沒有干什么呀！不是要你們快走旗子嘛，哈哈！”他倆趕快解釋道。于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開始了。

　　引起徐二爺反感的話，其實確實是一語雙關(guān)的話，既是要他們趕快走棋，也是告訴我們幾個孩童，趕快行動，鉆進麥田去摘豌豆莢。聽到那信號彈一般的話，我趕緊對身邊的小伙伴說道：“進入豐產(chǎn)溝后，大家要彎腰低頭，不讓徐二爺看到的同時，也要注意不要去踐踏那些即將成熟的小麥，小麥已經(jīng)抽穗揚花，踩倒一棵就會減產(chǎn)一棵！”

　　說歸說，眼饞歸眼饞，但那個時代的孩子，都擁有強烈的集體主義精神，對集體的財產(chǎn)十分珍惜和愛護。接著我手一揮，就帶領(lǐng)四個小伙伴偷偷地摸進小麥田中，去尋找采摘豌豆莢。此時，時值小滿，小麥已經(jīng)花綻蕊吐，麥田已經(jīng)成為了香海，特有的麥香，沁人心脾。一只只白蝶翩舞其間，蜂鳴為它提供著伴奏，更有鳥兒的歡唱在為它助興。

　　就在我細心觀摩品茗它們的演出時，突然，走在我身后的小斌用手抵了我一下，壓低聲音道：“雨春，快看，太棒了！”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不遠處，小麥的梢頭點綴著無數(shù)白色的花朵，如云似霧，幾只機靈鳥本想墜落下來，但看到了我們的身影，立即滑翔在半空，緊張地發(fā)出恐懼的“機靈、機靈……”的叫聲。

　　盡管如此，我們幾個還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片開滿白色豌豆花的地方，仔細看那些花朵，恰似一只只玲瓏的白蝶，靜雅的棲息在灰綠色的藤蔓和卵形的葉片間，微風吹來，又似掀起了一層層積雪在飄飛。只可惜的是此時花事正濃，竟然沒有結(jié)出一枚豌豆莢。

　　“徐二爺，輪到你走棋了，快呀！”一句話把我嚇得一生冷汗，立即退回了豐產(chǎn)溝。原來只顧著尋找豌豆莢，沒有注意行走的方向，稀里糊涂地摸到了麥田的東邊。幸虧為他們做裁判的小軍的及時發(fā)現(xiàn)，并及時地發(fā)出信號。要是被徐二爺發(fā)現(xiàn)，少不得要挨上他計幾柳條，說不定還要被他楸著耳朵，去告訴老師。

　　于是，我們趕緊前隊變后隊，掉頭向西南方向而去。這一回，大約走下了一百多米，就發(fā)現(xiàn)了一片粉紅的花朵在搖曳，咋看，就是三月的桃花一般，十分養(yǎng)眼。鉆入其下，發(fā)現(xiàn)那些灰綠色的藤蔓下，綴滿了鉛筆刀形豌豆莢，圓鼓鼓的，十分惹人喜愛。精明的`小斌“啊”了一聲，立即脫下自己的上衣，讓我們將摘下的豌豆莢裝進袖管里，七手八腳，一會兒就采滿他的衣袖。

　　他趕緊說：“人，不能夠過分貪心！哈！”說著就背起口袋般的衣袖，離開了麥田后，放進自己的背簍里，并割上一些青草蓋住了豌豆莢，然后，大搖大擺地向村莊走去。為了解除徐二爺?shù)牟乱�，我故意地繞過麥田，從鄉(xiāng)間的道路，向他們下棋的東面跑去。故作鎮(zhèn)靜地喊道：“小雙，快回家，剛剛我在集鎮(zhèn)上，遇到了班主任，說下午要來檢查我們的作業(yè)了！”

　　明知是假的小雙還裝出一幅十分驚訝的樣子：“啊！我的作業(yè)本還一清二白著呢，這回完蛋了！”徐二爺一聽哈哈大笑：“兔崽子，快滾吧！作業(yè)竟然不寫就來和我下棋！”“要不，我把這盤下完里！”小雙故意地說。“還下，臭棋蔞子，去，去，去，趕快回家寫作業(yè)去吧，不好好學習，將來想接我的班呀！可老子一時半會還不會死的，哈哈！”徐二爺一邊笑著，一邊下了逐客令。

　　離開那里，我們就一路小跑地向村莊走去，不一會就來到了小斌的家里。馬不停蹄地將那些豌豆莢清洗干凈，倒進了半鍋水中，開始燃火去煮豌豆莢。隨著鍋里的水開始歌唱，一縷縷云霧般的蒸汽不斷地從鍋沿冒了出來，陣陣清香在廚房里漸漸地濃了起來，害得我們不住地咽吐沫。

　　當水停止歌唱時，小斌趕緊掀起鍋蓋，一團云霧飄起后，豌豆的特有香味立即彌漫了整個廚房。歲數(shù)稍大一些的小雙，立即拿起一個漏勺，將豌豆莢迅速的撈進一個瓷盆中，端往一張桌子上一放：“兄弟們，開始吧！”我們就饞貓似的搶吃起來，風卷殘云，不一會就吃得干干凈凈。當我伸手去抹嘴時，才想起了一句話：“真是人間的好享受呀！”一句話引起了哄堂大笑。

　　小麥田里的豌豆，并非社員們專門種植的，而是在去年打場時混進了小麥種里的，由于細小的那些豌豆粒篩選不掉，就在秋風摘走葉蝶、秋霜染楓紅時，隨著小麥一起被撒進麥田，并隨著小麥一起生根發(fā)芽。

　　豌豆如同小麥一樣，是一種耐寒的植物。與小麥一起腳踩冰凍，頭頂潔白的雪被，不但不會被凍死，反而能夠旺盛地生長，不能不說是生命得奇跡。豌豆，在寒冷的冬天，同樣可以汲取大地的精華，承接日光月色的愛撫，與小麥共舞在冬天的田野里，也為曠野帶來了生命的綠色。

　　當春姑娘的裙裾香風飄來時，豌豆如同其它草木一樣，從清夢中醒來，聽到小麥拔節(jié)聲音后，抬起頭一看，小麥已經(jīng)節(jié)節(jié)升高，如果再不豎起自己的藤蔓并不斷攀援，就會成為“森林”里的野菜。于是豌豆生長出一個個靈動的觸須，纏繞到小麥的莖葉上，使得小麥成為了它的“云梯”，一直爬上小麥的梢頭，顧盼藍天白云，歡歡喜喜地綻放出如蝶般的花朵。在雨露的滋潤和陽光的愛撫下，將花紅過渡為青綠色的果實——豌豆莢，也將美味奉獻給人們。

　　豌豆，看似普普通通的植物，但，它卻是一個外來妹，原產(chǎn)于地中海周邊的國家，是一種從七千年前的新時期時代走來古典植物。后來，它碾轉(zhuǎn)到印度后，才傳入中國。直到十六世紀才漂洋過海到了日本，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后，又不遠千里地去了美國。

　　從豌豆的轉(zhuǎn)播軌跡來看，它具有著不擇土壤的屬性。就拿它在中國的分布情況來看，無論是白山黑水的東北地區(qū)，還是天之涯海之角的南海岸邊，亦或是西北邊陲的黃土高坡，都可以見到它那翩舞的倩影。

　　豌豆的食用方法很多，好多地方會和我們孩童一樣，去采摘它那豐滿但沒有成熟的豌豆莢煮熟著吃，不用任何調(diào)料，就是美食一碟。當豌豆成熟后，經(jīng)過收割，打場，風干揚凈，人們無論如何也要爆炒一些，然后澆上鹽水，制作成為鹽霜豆，賽過黃豆的清香。

　　對于豌豆的深加工的方法好多，比如，江北人將它加工成為面粉，去做鍋盔餅一樣的餅吃，這種餅雖然壓餓，但不能夠吃得太多，不易消化。而江南人則喜歡將它制作成為只有拇指頭大小的餅，然后，放到豆腐湯里食用，既使得湯汁鮮美，也增加了湯的香味。

　　無論江南還是江北，都有用豌豆做粉絲的習慣，其粉絲具有下鍋不化、筋斗等特點，是粉絲中的上品。另外它如同綠豆粉、山芋粉、土豆粉一樣，也是制作涼粉、粉皮的極佳原料，還是吃過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份無于能比的祛暑解渴還又壓餓的食品，也是餐桌上的一道美味。同時在現(xiàn)在的好多名酒的釀制過程中，也加入了豌豆，使得酒綿甜可口，飲后不渴。另外，現(xiàn)在科學證明，它含有維生素a原，進入人體后則形成維生素a，具有滋潤皮膚的功能。因此，無怪好多女性喜愛豌豆制品，經(jīng)常吃用豌豆，可以讓她們在享受口福的同時，又達到祛除面部黑斑，令面部光澤柔嫩的目的。

　　在煙雨江南，我曾經(jīng)游走過好多地方，發(fā)現(xiàn)一個與眾不同的食用豌豆的方法，既不是鮮嫩的豌豆莢，也不是成熟的豌豆粒，而是豌豆的豆苗，就是豌豆生長時的嫩頭。他們一般采摘大約十公分長的梢頭，或直接爆炒成為青綠一碟，或放進火鍋里燙色食用。我汗顏地百度了一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僅是它營養(yǎng)豐富，鮮美可口，而且它含有人體及易吸收的維生素和紅蘿卜素以及一些微量元素，是對人體健康十分有益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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