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棵樹散文

　　這是一片視野開闊的荒原，目光所及滿是在蕭蕭秋風(fēng)中瑟瑟抖動的綿綿枯草。

　　有一棵樹，只有一棵樹在孤零零地佇立著，顯得那么突兀那么醒目，使我遠遠一眼便看見了它。

　　穿過滿地枯草，我默默走近那棵樹。

　　好大一棵樹！

　　那伸向蒼穹的枝椏虬曲蒼勁，像寫在天空中的行草，一筆一畫滿是歲月黑黢黢的褶皺，展示出一種悲愴的歷史造型！就是這樣的枝椏頂端稀疏地掛著一些染有陽光色彩的金黃葉子，隨涼涼的秋風(fēng)在空曠寂寥的荒原里搖曳著、飛舞著，正在經(jīng)歷一場生命輪回的歷練。

　　面對這棵樹，我不知，它已經(jīng)在歲月的風(fēng)雨中沉默兀立了多少年，經(jīng)歷過多少一歲一枯榮的輪回？見證過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堅實的胸腔內(nèi)血脈沸騰如潮，拙樸的外表神情淡漠、平靜至極。

　　面對這棵樹，我知道，所有的風(fēng)吹雨打日曬雷擊對它來說，都是極其平常的事；我知道，所有的恩恩怨怨悲悲喜喜對它來說，都是過眼云煙。

　　面對這棵樹，面對它的溫厚與豐滿，它的淡泊與頑強，我在想：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春的光、夏的雨、秋的風(fēng)、冬的霜才給它帶來了希望？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春色新、夏色暖、秋色金、冬色凝才使它振奮？

　　不！它只是在承受著大地對它默默的囑托，才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間�？耧L(fēng)肆虐的時候，它不肯倒下！大雪壓頂?shù)臅r候，它不肯屈服！雷電襲擊的時候，它不肯俯首！刀砍斧鑿的時候，它不肯折腰！

　　面對這棵樹，面對它的坦然與豁達、它的無怨與無求，我忽然感到人類之于古樹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多少朝代更迭，多少往事灰飛煙滅，而樹則千年葳蕤，那樹冠、那枝椏、那根系，那曾經(jīng)如詩如畫的一切，至今依然一切如詩如畫，而人呢？

　　如今，世俗的風(fēng)已經(jīng)刮得夠猛烈了，媚俗與虛偽，冷漠與曖昧，驟然襲來！而這棵在這荒原里不知沉默了多少年的老樹，像一部無字的書，像一首無言的歌，像一幅無色的畫，像一張無答的卷，在向我昭示什么呢？

　　茫茫戈壁中，一棵樹屹立，是一座豐碑！

　　莽莽荒原中，一排樹屹立，是一道屏障！

　　巍巍青山中，千萬棵樹屹立，是一片海洋！

　　它的魂魄，是善與惡的較量！

　　它的魂魄，是高大與卑微結(jié)合！

　　它的魂魄，是忍耐與抗擊交替！

　　它的魂魄，是對藍天的向往與對大地的狂熱！

　　它的魂魄，在孤獨與向往中，在壓抑與激情中，在坎坷與頑強中，成長，成長！

　　伸出手輕輕觸摸它粗糙的皮膚，我感受到了歲月之刀雕刻出的生命之力在緊握著它，我聆聽到了它在崢嶸歲月里用深沉與質(zhì)樸鑄就的魂魄，在等待著風(fēng)雪過后一聲春雷的炸響，然后重新把綠色喚醒的渴望！

　　秋風(fēng)漸勁，這棵樹依然像一首毫無寓意的寓言，安然駐守在這荒原里，和我保持著最適當?shù)腵距離，而我卻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希望能從它身上尋找到孩童時曾經(jīng)快樂純真的痕跡，但層層的落葉，已經(jīng)覆蓋了許許多多的往事。

　　我聽見一種聲音自空曠寂寥的荒原里響起：人啊！縱然你無力拯救世界，也請你一定要光明磊落的活著獨善其身！然而事實是人類居住的家園已經(jīng)疲憊不堪！

　　風(fēng)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襲來，樹在寒風(fēng)的威逼下凝固成山的姿態(tài)，在破碎的白晝和完美的黑夜交替中，把無數(shù)艱辛的歲月拋進記憶，只讓生命的強音在胸膛里回蕩！

　　面對這棵樹，我深深低下了人類那顆自以為高貴的頭顱！

　　當我離去的時候，回頭望了望，那棵樹依然默默佇立在那里，沒有特別的色彩，也沒有奇異的芬芳。我知道，它不是在為我而活著，就像我不是為它而活著一樣。事實上，它不為任何人而活著，只要腳下的這片土地還在，只要身邊的這片陽光還在，只要雨的腳步聲還來，它就會默默地生長！

　　我沒來的時候，它就在這里；我離去之后，也許，它還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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