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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槐花開成廊散文
那天下午，正在讀新收到的安徽老鄉(xiāng)蘇北老師的散文新著《那年秋夜》。讀到《城市的氣味》一篇時，仿佛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似從相識卻又怎么也想不起來。初以為是讀到此篇有關(guān)城市氣味時產(chǎn)生的幻覺，便又接著讀了幾頁，越讀越想就越覺得不對。于是，伸頭看看窗外，屬于春天的陽光正好，而小區(qū)周圍也一片寂靜，觸目所及，微風(fēng)中的樹木也都剛初露新芽，花是沒有的，但香味在窗外卻要濃得多了。
因剛搬來此地沒多久，周邊都還沒摸透呢，卻沒想到在這樣的下午和一縷隨風(fēng)飄至的香味相遇。香味環(huán)繞，書是看不進(jìn)去了，尋思著干脆循著她的氣息去走走吧，權(quán)當(dāng)散步了。于是拿著相機(jī)和《那年秋夜》下樓了。
循著香味的方向，漫無目的地走著，下午五六點的陽光正好，走在路上，陽光的味道愈發(fā)強(qiáng)烈而不膩人，還有陣陣剛剛絞過的青草味從遠(yuǎn)方傳來。屬于春天的味道真是太多啦。
而槐花呢，就在周圍，卻又不讓我順利地一下子找到。它真是調(diào)皮。出了小區(qū)，盡找沒去過的地方找，想必那一縷花香就藏在其中，等待有緣人。
走了不到一里路，就在一條新修的公路兩旁發(fā)現(xiàn)這一叢槐花，連綿有數(shù)百米遠(yuǎn)，而樹下的草坪也長得很是可觀了，再看看槐樹，公路那邊各有兩排，也頗為不細(xì)，就那么立著，成了一條槐花的長廊。只是為什么路感覺像是擦修好不久呢，由此可見，這里也有點人跡罕至了。
這樣也好，走在草坪上，順著槐樹栽種的方向，慢慢踱步著。和我一同走著的，還有無處不在的、我在房間里就聞到的香味（空氣里仿佛都能擰出香料來）和嗡嗡飛著的蜜蜂。我走在兩排槐樹之間，低頭時翠綠的草坪，抬頭即是槐花，偶爾踮起腳尖，還能夠得著一兩枝椏。
徑自往前晃悠著，花依然開得熱烈，開得肆意，開得驕傲，甚至是開得一塌糊涂。人在其中，像是行走在槐花織就的云彩里，簡直就是騰云駕霧了。
而其實，我還真有過一次在槐花海里騰云駕霧的經(jīng)歷。
那一年五月底，還是做記者的時候，因為找尋深山里的巖畫要到霍城縣的薩爾布拉克鎮(zhèn)牧場去。當(dāng)我們到縣上的時候，鎮(zhèn)上來接我們的宣傳干事已經(jīng)在等著我們了。
小雨初歇，雨霧還沒有散去。車子從縣城出發(fā)，從高速公路拐下去之后行了沒多久，眼前突然一片生動，路邊的槐樹從溝洼里探出了一大截，卻正是槐花最茂密的部分，一一團(tuán)一團(tuán)一一簇簇地?fù)砹⒅诼愤叀ｉ_始我還有些猶疑，這是槐花么？因為在市區(qū)，槐花早已經(jīng)凋謝十來天了，而這里不僅沒有謝，反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綿延成廊、旁而無人地盛開著，仿佛是為了專程等我抑或是在和城里的槐樹在較勁？
似乎是為了確認(rèn)，我們在路邊停車，走了近處去看，雨霧依舊，而花香猶勝，看遠(yuǎn)處的.隨風(fēng)搖曳的花樹，感覺像是長在云朵里，這云朵的香，就藏在手指縫里。想必，遠(yuǎn)處之人看我們，一定也如我之看他們——生活在染了香的云里。多好的意境呀，只欠一絲絲甜蜜了。于是，順手輕輕撕下一束槐花，把里面的芯蕊找到，放到嘴里輕輕嚼著，沒一會兒整束花的芯蕊都到了嘴里，而嘴里的甜又似有似無被滿嘴的蜜甜沾染著，似乎呼出的氣都是甜的。心神一瞬間就開始恍惚了，連怎么上的車都不記得了，腦子里始終停留在咀嚼出甜味的那一瞬，童年的味道突然闖了進(jìn)來。
摘下眼鏡，裸眼凝視著路邊的草木，只見遠(yuǎn)處（其實并不遠(yuǎn)，眼睛近視太厲害）的槐花一大一團(tuán)一一大一團(tuán)一地堆積著，此時看來只剩下了白色，延綿在山間。這若是行走在我梅雨時節(jié)的故鄉(xiāng)，那白色的花必定就是鄉(xiāng)間山上同樣肆意地開著的桐花了，行走其中的卻是另一番甜蜜了。
昔年住此何人在，滿地槐花秋草生。說的就是這般境味吧。而童年時家門前的哪株槐樹早已當(dāng)作木料，用新蓋的房屋融為了一體。多年后讀到李漁《閑情偶寄》里所書的“樹之能為蔭者，非槐即榆。<詩>云：‘于我乎，夏屋渠渠’。此二樹者，可以呼為‘夏屋’，植于宅旁，與肯堂肯構(gòu)無別”時，真是恍如隔世，當(dāng)年的新房子，如今已是老屋了，槐樹也終究免不了“肯堂肯構(gòu)”，而當(dāng)年吃槐花的頑童，亦已走到了萬里之外，槐花開成廊的地方，把異鄉(xiāng)作故鄉(xiāng)，一次槐花吃個夠。
莫非，眼前的這一廊槐花和曾經(jīng)在去薩爾布拉克路上看到的槐花，于我是一種慰藉，抑或是對我走萬里之遙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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