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之境散文
一、融雪之聲
雪落無聲,清寂且澄明。我喜歡這漫天的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把人世間的所有的悲歡,都暫時地覆蓋了去。一個人走在雪地上,腳下是脆脆的聲響。抬頭看那些樟樹,樹枝間還掛著雪片。白的雪,在綠的樟葉襯托下,越發(fā)地純凈、清新。看著,心里頭一動,覺得這一綠一白,沉靜而歡愉。
下午,從老街過。兩旁的人家,很少聲音。老街有些清冷,麻石條上泛著雪融化后形成的水光。這時,我聽見融雪之聲了。清脆,清泠,清亮。一聲一聲的,就在頭頂,卻又顯得遙遠(yuǎn)。這聲音應(yīng)該是從兩旁老房子的檐上發(fā)出的。那些陳年的老房子,容易收藏雪。雪在瓦縫里,同那些瓦松一道,慢慢地積攢著,漸漸地就厚實了。氣溫升高,這檐上之雪,悄然融化。人們看不見它的消失,只聽見這嘀答之聲,一下一下,一聲一聲,純凈極了。
這近乎天籟。
這宛若嬰兒之笑聲。
這是難得的天地之風(fēng)雅頌。
由是想起兒時鄉(xiāng)下。那時的雪更大,草屋頂上蓋滿厚雪,屋檐上掛著長長的冰凌。孩子們喜歡看,或者折斷拿在手里當(dāng)劍。有時也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上一口,冰涼,居然有一絲清甜。太陽出來,雪開始融化。村莊上融雪之聲,叮當(dāng)作響。老人們坐在陽光下,邊聽這聲音,邊準(zhǔn)備著過年的用品。我們在越來越小的雪地里奔跑,比較每家屋檐上融雪之聲的異同。晚上,擠在床上,夢里也是這聲音。一到天明,急不可耐地出門來聽,卻沒有了。雪在一個夜晚全部離開了村莊。雪回到了天上。
聽著老街的融雪之聲,想到從這老街走出的桐城文化。桐城文章號稱清正雅潔,也恰好這融雪之聲一般。清正才是遵從了內(nèi)心的法則,遵從了自然的規(guī)律;雅潔,才是契合了為人的品格,契合了獨立的修為。
融雪之聲,美。聽著,還感覺到其中的悲憫與憂傷。或許這也是天地之間應(yīng)有的意趣吧!
二、止有滄浪漁父吟
一年將盡,細(xì)雨夾雪,正是守靜的好時刻。將心思定了下來,紅塵浮世,都忘卻。竟然發(fā)現(xiàn)這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掌心愛的溫暖直達(dá)心的深處。如此,仿佛能聽見端坐彈琴的聲音,聽見黑發(fā)間流出的清唱。
十八九歲時,有年夏天,與一二好友坐船去九華山。江上風(fēng)大,近灘蘆葦搖曳,鷗鳥飛翔。少年人的心思,隨水遠(yuǎn)天闊。那次,船經(jīng)過了長風(fēng)沙。
長風(fēng)沙是個好地名。李白當(dāng)年專門寫了首《長風(fēng)沙》。但我更喜歡桐城人姚鼐的那首詩,他說——西風(fēng)飄蕩蒹葭外,止有滄浪漁父吟。這兩句真好。不見江上往來人,但見浩浩滄浪水。比之如人生,恍若大悟。
三、正好
昨日冬至。黃昏時聽到很多的爆竹聲,似乎還有隱約的紙錢的光。一個人沿著老城墻走了一圈,感覺時光縹緲。勺園邊上的一座門正開著,便進(jìn)去。無人。深處是組頹廢的建筑。兩根柱子撐著,也沒人。我想這是否是當(dāng)年桐城魯谼方氏的祖業(yè)與勺園本為一整體,但不可考。站了一會,想到舒蕪先生故去后,骨灰回到勺園時,我過去拜祭。勺園里很冷清。舒蕪先生從前離開時,是個熱血青年,如今回來時,已是一捧骨灰。人事代謝,江流石轉(zhuǎn)。一切的功過是非俱已堙滅。唯有這勺園收留了他。唯有這小城收留了他。
一個人再建功立業(yè),也抵不過時光的漫漶。如此想,沿著這老城墻走一圈,是最好的。能平靜地走一圈,想想事,想想人。想想就在這不遠(yuǎn)的小廣場那邊,有我所思所念。這就正好,正好是一種難得的境界。難得就難得在它出自心,無機(jī)杼。人生正好。那么這悠遠(yuǎn)的古城墻下,便可如青苔如忍冬,過日子,寫文字。
說到忍冬,我是真的喜歡的。這種花,在鄉(xiāng)下叫做金銀花。本來沾金帶銀是一種俗氣,但用在此卻一點也沒有。關(guān)鍵還是在花,一年四季地開,都是極其隱忍。尤其是冬天,墻頭上靜靜地綻放。香是幽靜的,花瓣是美麗且素樸的。真的喜歡。曾經(jīng)拍了些圖片,兩心契合,圖片竟然是那么的相同。一種開到心里的花,它便不是俗世的了。既不是俗世,那么金銀之名也就無所謂。無所謂,便是一種正好。
四、忽然
那日忽然想到山中的寺廟。明黃的院墻,寂寂的花朵,一閃而過的僧人……其實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塵世里的物質(zhì),在寺廟中一樣的堅硬與冷漠。而我只是想看看檐下的滴水,它們一滴一滴的,滴到下面的青苔上。我是喜歡那些青苔的。青苔靜寂,莊嚴(yán),內(nèi)心里有無窮的.廣大與堅韌。
我后來想,我并不是想到寺廟,而是想到了青苔里所隱藏的無數(shù)個春天。
說到江南,花開的時候并不適合,太熱鬧了;花落的時候亦不適合,太清冷了;半開半落之間正好。正適合看,正適合想,正適合拿一支紅燭,在永夜里照它們的韶華。
山間有花,我卻只看見藤;水邊有花,我卻只看見蕨;屋前有花,我卻只看見門楣上的苔蘚;后院里有花,我卻只看見那頂掛在院墻上的古老的草帽。
又一日,忽然想到從前的云游僧。四處行走,一缽,一盂,一袈裟。看起來是夠簡單的了。
后來再想到,覺得一點也不簡單。云游僧走的是道路,看的是風(fēng)景,聽的是說話。云游僧抬起頭來時是云朵,低下頭去時是青草,而當(dāng)他躺下時,他是黃土。他在夢里時,他便是自己的佛佗。
五、春入
“春入冰心”,這是桐城人方中通詩句中的一句。我喜歡。春雖是萬般的好,但總得有個落處。冰心——冰清玉潔。我喜歡。
最近突然的不悲觀了。是因為堅定了信心,還是看到了另一種執(zhí)著?
人生往往就在執(zhí)中。
我卻時常自詡已經(jīng)出來。其實都在其中。海德格爾說:“人生是向死之程。然這旅程中,是心隨意走,還是負(fù)石而行?則在內(nèi)心。”
一切都是有明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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