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渣包子的散文

　　前兩天去超市，因為最近一直吃的是羊肉，冰箱里放著的除了一塊兒雞脯肉外便全是羊肉，妻便特意叮囑讓我買點豬肉回來，這樣也好搭配著炒菜。畢竟那羊肉能與蔬菜搭配可供炒制的花樣是極少的，縱使你廚藝再好，老是吃那幾樣難免也會厭煩。

　　到了超市，直接先奔賣豬肉的攤位，可看到案子上分割擺放的豬肉，光是這挑撿都讓我犯了難。售賣人員將豬肉按豬身上各個部位進行分割切好，什么前腿、后腿、肋條、五花、里脊、排骨、精瘦肉等等，部位不同，價格也各不相同。我拎起這塊兒看看，再瞅瞅那塊兒，不是這個看著太肥，就是感覺那塊兒有點過瘦，思量著肥了油膩，瘦了太寡。一翻挑撿，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太過優(yōu)柔寡斷，幸好那女售貨員有著極大的耐心并未心生厭煩。一番挑撿下來仍未找到一塊兒我認為合適的豬肉，最后我心一橫，索興來個一刀切，讓售貨員順著肋條切下一長條來，這一條大概有五六斤重的樣子。這一刀去，將切下的那條肉拎在手上一看，肥的瘦的全有了：下面的那部分是五花，準備做紅燒肉；中間的部分肥瘦各半，計劃腌成咸肉，正好搭配著最近上市的冬筍，來個冬筍燉咸肉；最上面的部分是里脊和板油，里脊我取下來留著做炒菜用，板油么我準備著切下來煉成豬油。心中一番計劃之時，售貨員早已經(jīng)熟練地裝好稱過，我看一眼標簽后放進菜籃，便去蔬菜專區(qū)轉(zhuǎn)悠，搭配著再買些其它的菜品。

　　回到家里，將各樣蔬菜放進冰箱，我便著手對買回來的豬肉進行分割整理。五花肉切成小方塊裝袋兒放入冰箱冷藏，準備著明天中午給兒子做他最喜歡吃的紅燒肉；中間肥瘦各半的切成三塊兒長條形，加鹽腌制，置大碗內(nèi)，待腌出水份后，抹老抽上色，然后掛起來陰干，醬咸肉指日可待；里脊切割下來放冷凍室，備用著以后炒菜時搭配使用；最后要做的就是將那一斤左右的板油切成簿片狀進行煉油。分割切好后，將各類肉品一一入冰箱放好。一切收拾停當(dāng)，接下來便是煉油。其實在內(nèi)心里，現(xiàn)在我對這動物油脂是有些排斥的，畢竟現(xiàn)在生活好了，身體已經(jīng)不缺營養(yǎng)，加上鍛煉逐漸減少后，這身材便開始有橫向發(fā)展的傾向，所以對這些動物油慢慢開始敬而遠之�？蓮男「F苦的生活又使我養(yǎng)成了極為節(jié)儉的生活習(xí)慣，縱使對這肥肉再排斥，可還得想辦法把它吃掉。于是便將這塊兒肥肉進行煉油處理，這樣做其實是有兩方面原因的：一是我?guī)缀鯊男【褪浅载i油長大的，內(nèi)心里其實對豬油還是有一種情結(jié)在里面的，尤其是母親烙的豬油蔥花餅和蒸的油渣包子；另外一個，看電視時一些膳食營養(yǎng)專家講，人還是要將植物油與動物油搭配食用，這樣更有益于健康。

　　豬板油切好了，炒鍋放火上略加些植物油，待溫度升起來后，放入切好的豬板油，調(diào)中火進行翻炒，不一會兒肥肉片兒上的油脂便被慢慢融熔浸出，炒鍋里的油脂逐漸多了起來，那肥肉片兒在炒鍋內(nèi)被油脂浸潤融化的過程中還會偶爾發(fā)出輕微的“嘭，嘭……”聲，濺起星星點點熱油。隨著油被熱鍋浸出的越來越多，那板油切成的肥肉片兒也從當(dāng)初的豐腴飽滿慢慢變得干癟起來，直到里面的油脂全被浸出后，便完全飄浮在那滾燙透明的油鍋上層，這便是我們所稱之為油渣的東西。待油渣從白色略轉(zhuǎn)向焦黃色時，便可關(guān)火，用笊籬（笊籬，一種發(fā)源于中國的漢族傳統(tǒng)的烹飪器具，用竹篾、柳條、鉛絲等編成。像漏勺一樣，有眼兒。在烹飪時，用來撈取食物，使被撈的食品與湯、油分離，即過濾、篩分、瀝水，跟漏勺的作用差不多，但又有不同用途。）將油渣撈出，剩下的熱油倒入大碗，冷卻后便成為米白色凝固狀的豬油了。

　　在我們家鄉(xiāng)小鎮(zhèn)，因為鎮(zhèn)內(nèi)有回民聚居，為了尊重回民的民族習(xí)慣，我們平時都是盡量少用“豬”字的，而是習(xí)慣性地將豬肉稱之為“大肉”，去集市上買豬肉也都是說“割大肉”。自然，這豬油也就被我們叫做“大油”，為了與植物油脂進行區(qū)別，有時候也會叫它“脂油”，意為動物脂肪所制成的油脂。我們小的時候，平時炒菜所使用的油絕大部分都是這種肥肉煉成的“大油”，因為那時候市場上所賣的豬肉還都是依靠各家各戶散養(yǎng)的土豬收上去后宰殺販賣，那些豬未經(jīng)過改良，也沒有喂過現(xiàn)在人所發(fā)明的有害瘦肉精，所以瘦肉率極低。一頭豬殺掉后，很大一部分都是肥肉，也就造成了市場上肥肉充足，這樣的結(jié)果也就導(dǎo)致了肥肉相對較為便宜，況且用豬油炒出來的菜品比菜籽油更香，在那個物質(zhì)貧乏的年代，買不起瘦肉，有大油炒菜吃也算得上是不錯的享受了，更別說是用大油烙出來的蔥花油餅和油渣做餡所蒸出來的包子，想想都能流口水。

　　在我兒時的記憶里，母親的手永遠都是神奇的，她能利用日常生活中極其簡單的食材做出無盡的美味，其中便包括那煉過大油后所剩下的油渣！油煉好倒出后，母親會將那撈出的油渣撒上一些細鹽放那兒備用。對于我們來說，吃不上瘦肉，這撒了細鹽的油渣也是難得的美味，拈上一塊兒放進嘴里細嚼開來，那咸香的口感絕不輸于炒肉片。母親也樂得看著幾個孩子吃得極為享受的樣子，再一人分給兩塊兒油渣，讓我們拿著吃，揮手趕我們讓我們?nèi)ピ鹤油饷嫱妗?/p>

　　我們拿著油渣高興地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吃，享受這難得的美味，而后便去各自找尋自己的快樂去了。我們出去后，母親依然忙碌著，她要利用這剛煉出來的油渣，給家人制作一餐美食。一切都是母親早就在心中計劃好的。今天母親將要帶給我們的美食是油渣包子，蒸包子的面早已經(jīng)和好，只是放在面盆里靜靜地進行發(fā)酵。粉條，每年冬天都早早的買上一大捆，放在家里備用，隨用隨取。蘿卜是農(nóng)家極普通且最便宜的蔬菜，此時只需要切了用水氽好，然后撈出晾涼擠出水份。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紅薯粉條在鍋內(nèi)加適量的水充分煮軟泡漲，而后倒在案板上剁碎。粉條剁好后，切蔥、蒜未兒，將方才煉油的炒菜鍋放火上舀入一勺豬油，燒熱后放入蔥、蒜未兒熗香出味兒，而后倒入方才剁碎的粉條，加鹽及調(diào)和面翻炒，炒勻入味后端鍋放通風(fēng)處放涼。這時候再將方才煮熟并擠過水份的蘿卜及油渣全部倒在案板上，一起剁碎成餡狀，一番“叮叮當(dāng)當(dāng)”之后，那邊炒過的粉條基本也就涼了。這時母親會將方才所準備的幾種餡料全部放入鍋內(nèi)攪拌均勻，進行適當(dāng)調(diào)味，這包子的餡料便準備妥當(dāng)了。

　　這邊餡料準備停當(dāng)，那邊的發(fā)面也基本上開了。撒面布，放堿面，揉面，搓條，制面劑兒，搟面皮，包包子，諸多工序母親一氣呵成。包好的包子褶皺好看，如模子脫出來的一般，被整齊地擺放在大案板上，只等包夠一鍋的，放籠屜上蒸就是了。那邊放籠上蒸著，這邊繼續(xù)包著，間或再往火里添點柴禾。爐膛里火焰通紅，蒸籠邊上水氣升騰，母親那邊雙手不停地忙活著包包子。十五分鐘后包子熟了，撿進平時放饃的盆子里，這邊再將已經(jīng)包好的包子放到籠屜上入鍋再蒸。我們家孩子多，通常每次都得蒸三、四鍋才行，一鍋兩籠屜，這么多包子都是母親一個人完成，連搟帶包且蒸，難度可想而知。感覺那時候的母親極利索而不知疲倦，她的雙手，便是我們無盡的衣食之源。母親蒸好一籠包子時，在院子外面玩耍的我們早已經(jīng)循了香味兒跑回家來，顧不得擦手便拿起一個熱包子吃將開來，那熱熱的香氣直撲入口腔，豬油特有的香氣，和上粉條那略彈的口感，被調(diào)和面香料調(diào)合出來的油渣包子，趁熱吃起來那是格外的`美味，還未等開飯，我們每人已經(jīng)吃下去四個大包子，剛蒸熟的一鍋包子此時將近見底兒�？v是這樣，母親仍是開心的，她自己這大半天的勞碌換來一家人這極其簡單而滿足的幸福，我想這怕是做母親最大的驕傲吧！

　　煉完油后，我也將那不多的油渣撈出放進碗里，撒上點鹽，端到外面桌子上，兩個孩子看到后圍了過來，問我這是什么東西。我沒有告訴他們是什么，只是讓他們自己捏上一塊兒嘗嘗，他們吃了一塊兒后，并沒有如我預(yù)想中的那般興奮，問他們味道咋樣，他們只簡單地回了句：還行！然后便接著玩他們自己的去了。留下忙碌了半天的我木然地立在那里，稍傾，我緩緩坐下來，拈一塊兒油渣在嘴里嚼著，味道還是原來的味道，入到味蕾之上咸中泛香，依然可以讓我回味起童年所吃油渣的那種特有的味道，唯一不同的就是變換了時間和空間。那煉出來的多半碗豬油還未凝結(jié)，依然透著絲絲琥珀色的光亮，凝視之下，依稀仿佛能照見我童年的模樣……

　　看著那碗里剩著的泛著焦黃色的油渣，我在想：時代在變化，早已不再是我們想象中的模樣。在這變化里，孩子們對幸福的感覺也世移時移，不再只局限于吃飽穿暖那樣的微幸福，我又怎可用自己的思想感受來強加到他們的身上，使他們得出同我一樣的幸福感受？

　　孩子們在他們自己所創(chuàng)造的游戲中快樂地玩耍著，而我什么也沒有，只剩下一堆漫長而遙遠的回憶，那回憶里有我苦澀而快樂的童年，還有母親那不知疲倦的身影和她靈巧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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