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的散文

　　當(dāng)我敲出“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這幾個字，我就知道，西風(fēng)固然涼，只是未必獨自。它是我見過說話最多的，它一開口，樹就聽懂了，上面的葉子，點頭的點頭，搖頭的搖頭，它其實一點兒也不獨自。

　　獨自的是我。

　　一個人上班，一個人下班，一個人面對空落落的辦公室；一個人發(fā)呆，一個人停滯，一個人抵達(dá)虛無，一個人抗衡周遭……

　　沒有可以說話的人，自然沒有要說的欲望。有些是因為不必說，有些是因為不想說，還有一些是不能說、不敢說，或者說了也白說索性不說的。其實說與不說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軌道，向前走就對了，多余的交流，也許并不必要。

　　但似乎沒有人懂。大家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言不由衷、虛與委蛇，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我的堅持，卻反而被人詬病不已，比如冷漠，比如孤僻。冷就冷，詬就詬吧，我也沒打算做一個人見人害花見花敗的“好”人。

　　好人通常無好命，是我這些年泣血悟到的這個世界的潛規(guī)則。這些好人來到這個世界，似乎就是為了來承擔(dān)磨難的.。他們就好像是一粒糖，但當(dāng)他們投進(jìn)了大海，卻根本無力改變那沉重的苦澀。領(lǐng)導(dǎo)也好，輿論也好，總是對好人嚴(yán)，對小人寬。制度也往是整治那些遵守規(guī)則的人的。因為遵守規(guī)則，所以，必定會有所為有所不為，而小人，只要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往往無所顧忌為所欲為，且沒有自尊自重的負(fù)擔(dān)，所以無拘無束，反而會成為特殊的享受優(yōu)惠政策的人。

　　也有一些雞湯說什么“好人不吃虧”，其實說這話的本身，已然是一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做買賣的心情，討論為人民服務(wù)。

　　看看自己身邊就知道，常常吃虧的，總是一些好人，常常占便宜的，也總是一些壞人。西湖岳廟里的秦檜夫婦，雖然死后被跪拜在了岳飛的面前，但生前的風(fēng)光，豈是風(fēng)波亭里的岳飛可以想見的？而今想來，那也不過是因為好人從來不好過，不要臉的人卻往往活得有頭有臉，所以，無可奈何的對生活尚有感覺的人，只好借別人的一壺?zé)疲瑵沧约盒闹械膲K壘，以大庭廣眾之下的意淫，讓夢想偶爾照進(jìn)一下現(xiàn)實。

　　《紅樓夢》中說，天分中生成的一段癡情謂之曰意淫。意淫者，不是情癡情種、逸士高人，就是奇娼名優(yōu)，他們既非應(yīng)運而生的大仁，亦非應(yīng)劫而生的大惡，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不近人情之態(tài)，又在萬萬人之下。簡言之，意淫者，即是看透了生活，卻依然熱愛生活者。

　　相國貴公子納蘭容若尚且只能在一邊感慨：“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蕭蕭黃葉閉鎖窗/沉思往事立殘陽�！币贿叀氨痪颇@春睡醒/賭書消得潑茶香/當(dāng)時只道是尋�！钡囊庖校讶兆右惶焯斓剡^下去，何況我們？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皆是意淫人。

　　只是，一定要經(jīng)歷。青埂峰下，那高僧告誡靈性已通凡心正熾的頑石：“凡間之事，有種種不如意，風(fēng)雨飄搖，艱難苦恨，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你還要去嗎？”頑石說：“我要去�！�

　　只因為，人生，像長江夾帶泥沙而下，不活，就沒有機會篩到沙金。獨立殘陽，回念當(dāng)初并不凄涼，凄涼的是，意無可意，淫無可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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