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俗·鄉(xiāng)情散文
我拖著一個塞滿了換洗衣服和雜物的行李箱,從居住的小城回到我的鄉(xiāng)村。7月的假期,小城的太陽很霸道。
我的家鄉(xiāng),家鄉(xiāng)里有閑散苦悶的鄉(xiāng)親,他們的辛勤勞作就是幾畝薄田。從我有了牢記的記憶以來,這里永恒不變的日月輪回,永恒不變的吹著四季的風,我也在四季風的吹拂下漸漸長大。其實,我的心里很多時刻很排斥這樣一股很閑碎的風。就像現(xiàn)在,我討厭眼前這些人,他們好像很喜歡也很擅長把某一人的某一句話某一個舉動通過自己的口舌不厭其煩的咀嚼壓榨無數(shù)次,然后還覺得很有味的傳播出來,然后另外的人會接過來繼續(xù)揉捏添彩,然后就有一個四不像的“藝術(shù)品”撂之一邊,然后就會聽見全自動麻將桌里的骰子歡快的跳動,那個倒下去仍然會自動屹立的長城,沒有孟姜女的悲壯哭泣,只有朱氏嫂杜氏嫂的樂此不疲。
有時,也有些人會很閑碎的說我忘了家鄉(xiāng),我知道這個評價這個概念太大,并不適合我。因為人常說:有娘就有家,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家。我的父母時不時住在這里,這兩年我也可以擠空回來小住,這已經(jīng)足以欣慰。還有,家鄉(xiāng)的方言我不生硬,還是說得很地道。不需要每天說著我的塑料普通話。我也和鄉(xiāng)親們一樣把廁所說成“茅房”,茅房沒有茅草遮蓋,或是也夠不成“所”,所以叫了“茅”,樸實的名字。通往茅廁的小徑旁牽牛花仰著笑臉,還有幾顆花椒樹綠了紅了。
上院的大娘后嫁外鄉(xiāng)數(shù)十年,70多歲病重客返家鄉(xiāng),幾天之后終于安然的閉上雙眼,與世長辭。然后就聽到鞭炮聲,這是我到家的第二天凌晨,于是聽到了各家門口報喪的聲音:“東屋,西屋,磕頭嘍”!
三天后,就有哀樂響起來,偶爾會聽到一小段兒媳的哭唱腔:“媽呦,親的呦,丟下了喲,親的呦……”記得以前的人很會哭喪的,搭起的喪棚下會席地而坐多個女孝,輪番哭喪,哭得傷心,哭得生動。不管心里哭的.哪個親的,傷心的,但還是很感人肺腑。而今,所有的喪禮哭聲都很稀薄,大多由哀樂取代。是人情淡漠還是精神文明的進步,我想無從考證?雌鸷芡ㄊ浪锥Y數(shù)的嫂子說是因為大娘沒有女兒的緣故,還說女兒少了就是冷清我也便且信了去。
而后,就由四個兒子,多個侄兒合著請了當?shù)孛耖g合唱演出團,鑼鼓喧天的唱了兩晚,還特地安排了“吊孝”戲劇選段。次日,便聽到墨守成規(guī)的叫喊聲:“男孝子磕頭了,娘家人磕頭了……”然后,伴隨著鞭炮聲,便有兒童排隊舉著花圈,葬布,就有男人們推著木板車拉著棺木去土葬,幾年沒回來,看到木板車終于改成三輪車或耕地手扶。
我是不熟悉這些世俗禮數(shù)的,印象里知道的輪廓也只有這些。我只知道人都需要落葉歸根的。我總是猜想:人土葬后怎樣一點點被時光的土腐蝕得面目全非。記得當年婆婆去世火葬后,老公總是說有奈何還是要選擇土葬。
因為工作,這些年沒有回來過,一些年老甚是年壯的人先后去了不少,我都不能像村里的人們一樣了解詳盡。不過我看到以前男耕女織的生活有了改觀,男人們出去打工了,一些媳婦就到了本地新興的琉璃瓦廠、陶瓷廠上班,有專程的面包車接送著呢。她們的生活很程式化。吃——睡——吃——睡。
我也是這樣的程式化,只是睡眠一直不是很好。有時躺在床上不停地按著遙控器,色彩在房間里變幻跳躍,很多時刻,躺在有點硌的骨頭生疼的床板上,聽著母親好不容易響起的鼾聲、夢魘聲,在黑暗中睜著空洞的雙眼,不知道還要不要數(shù)綿羊。
有那么幾個晚上,月光斜照著木格子窗射進來,夜更加寂靜空蕩。我便躺著假裝很有詩意,想著很多事情。想著幾天前我站在風雨飄搖的站臺上,長長的軌道,翹首的姿勢,別離的傷感,想家的思念,那樣的糾結(jié);想火車上顧不上昏睡的自己;想那幾個男青年時不時瞟來的無聊的目光;想童年時在水泥坑上睡覺的樣子;想老爸為我買彩燈布置新房;想時光里父母斑白的雙鬢;想我漫長的一生;甚至想某些鄰居鄉(xiāng)親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想我是醒著還是夢著……
凌晨2點,給兒子把了尿,然后摟著兒子睡著了。
也有那么幾天,天空霹靂雷聲,開始下雨。雨中有扛著鋤頭奔跑的鄉(xiāng)親,然后就有聚在一起避雨談?wù)撨@場雨的人們。父親告訴我:“下吧,這樣久旱的莊稼就有趕頭了,這樣也不會太熱了,家里沒有空調(diào)!”
一到下雨天或者刮風,父親還會一再告訴我:“走路別在東房屋檐下!币驗轱L雨沖刷,樓上的瓦片會掉下來,因為那老房子年久失修。還說咱將就著住一段。說這話老爸臉上有關(guān)心和歉意,讓我很不自在,我說沒關(guān)系。
其實很有關(guān)系,因為下雨地板還會潮濕,我和母親的關(guān)節(jié)就會風濕疼痛。還有,感覺席子上黏糊糊的,房間里彌漫著潮氣,枕頭上好像也有點霉味。我有點潔癖,對氣味也很敏感,所以眼下的這些都足以讓我不舒服。但隨即想到和父母在一起,就想到了風雨同舟,相依為命這些詞,并被感動著。于是接下來就很積極地改善這些讓我不舒服的因素,然后就能夠慢慢安睡了。
當你離鄉(xiāng)背井,一別經(jīng)年,當你重新踏上故土,心中必有許多熟悉與感慨縈繞。我還很懷念兒時的小伙伴,只是不經(jīng)意間,都已各奔東西,各自成家立業(yè),很少聚在一起相約爬山或打球了。時光將我們已經(jīng)推出了很遠,也將我們銳利的棱角一點點磨鈍了,好似都變得沉默、淡然了。偶爾遇上了,話題也就是:有新房子了沒有?要么就是各自的兒女上學考學如何;還有說說某個兒時學習不成器的同學后來發(fā)達了,有情人了……
記得那年我上初中,表哥大學畢業(yè)在家,一時沒有安排工作,舅舅和他父親在村里挖了兩年礦洞,掙下了不少錢,舅舅蓋了很多間房子,還為兩個表哥娶了媳婦。大學畢業(yè)的大表哥娶的媳婦長得也很白凈,只是個子不是很高,舅媽嫌棄這個兒媳沒有正式的工作,怕以后表哥后悔,然而表哥鐵了心要了表嫂,可是不過兩年,就聽說表哥厭了表嫂,鬧著離婚,緊接著就聽說表哥到了一個煤礦上當會計,并且看上了高挑風情的出納員。然后離婚鬧劇更激烈了,表嫂舍不了白胖的不到三歲的兒子,可表哥還是鐵了心要離,村里的人都背后罵表哥“陳世美”,表嫂吃藥自尋短見幾次都未能拉回丈夫的心,在我離開家鄉(xiāng)的那一年,我親眼看見我父親和幾個鄰居把表嫂抬在擔架上送去醫(yī)院洗胃搶救,那已經(jīng)是第三次,也是最嚴重的一次,幸好安全獲救了,只是還沒能挽回表哥的愛,表嫂死了心,離了。
這次我回來,見了前表嫂留下的兒子,在爺爺奶奶的拉扯下,那個白胖的小不點已經(jīng)長成了懷揣心事的少年,高大俊逸。表哥偶爾回來看他們,但還是以新建的家庭為重,后表嫂當年就帶著他10歲的兒子嫁給表哥,后為表哥生了一個小子。我見過一次后表嫂,描眉畫眼,雖是比表哥還大了幾歲,不過打扮入時,多了幾分風塵與精煉。
看著成長中的少年,我的眼前浮現(xiàn)的是前表嫂的眉眼,白凈的臉上,眼睛一笑起來像一對彎月,很是好看。我知道表嫂經(jīng);貋砜磧鹤,給他過生日,給他買幾百元的籃球,給他買手機,給他織毛衣,我很是同情她。
阡陌紅塵里,也不知誰在等誰的相濡以沫,誰該與誰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只希望有生之年,不管曾經(jīng)擦肩或是轉(zhuǎn)身,彼此都要安好。
木格子門窗,褪色的窗簾,寫字臺上我曾經(jīng)留在上面的筆跡,比我年紀還大的石臺階,還有角落里在八卦網(wǎng)上細長細長八條腿的蜘蛛……所有的都是那么熟悉,它們也都熟識我,雖然不知道我的喜怒哀樂,但他們始終那么靜默地看著我,就讓我感到安心。眼前的一切都能勾起我無窮盡的記憶與思念。
家啊,我心頭暖暖的默念著這個詞,知道歲月靜好,祈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