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高三學(xué)生散文
兒子電話里告訴我,北方鄉(xiāng)下的霞姑去世了,身在南國的我聽了這一消息,心情倍感沉重,那個老弱病殘的一大家子該怎么辦呢?我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
霞是我老公老家的鄰居,和我老公是兒時的玩伴,關(guān)系一向很好,我老公考上大學(xué)后,霞便嫁給了當(dāng)?shù)匾粋木匠。我和老公結(jié)婚的時侯,公公和婆婆早已不在了,便一直把霞的家當(dāng)成我的婆家。
我辭職在外面做生意,有一段時間孩子便寄放在霞家,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欠霞最多最多的日子。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報(bào)答的。
霞的老公是一位木匠,是個孤兒,憨厚老實(shí),做事沒有主見,凡事都要聽霞的吩咐,整個家也就有霞一個人主持了。
霞婚后育有兩個兒子,由于家底窮,平時靠種地和做一點(diǎn)木匠活為生,霞也會出去打點(diǎn)零工掙點(diǎn)小錢。有了倆個孩子后,生活就更困難了。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霞患了很多病,心衰,腦供血不足等,有時出去抱柴禾或走路急一點(diǎn)都會暈倒,有一次給人家掰包米竟然暈倒在地里,如果不是及時發(fā)現(xiàn),說不定就會死在地里了。
記得在一個周末和老公去霞家,剛進(jìn)屋就看見霞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不省人事,一大屋子人都圍著霞,木匠呆呆的坐在一旁使勁的吸著煙,一臉的無奈。我急忙問木匠:“為什么不叫大夫搶救?”木匠說:“家里的藥沒了,要到市里買,來不及了,鄉(xiāng)村醫(yī)生不管用。"“不管用也要請,就是在搶救中死了也不能這么看著她死掉!”我氣得大聲嚷道。
木匠說:"家里一點(diǎn)錢都沒有,還欠了大夫好多要錢!
老公很生氣喊道:“快去請大夫,就說我讓來的,我拿錢!”就這樣,霞那次有幸又活了過來。
日子越難家里就越有事,一次木匠做木工活的時候,不小心讓電刨子把手指刨掉兩根,霞給我們打電話時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了。我問霞:“怎么沒接手指?”
霞嘆著氣說:“哪有錢呀,手指喂狗了。”
看著木匠的殘手,我心里好難受,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說起霞家的困難,那真叫個難。霞的家最難的時候,做饅頭買不起堿面,吃油要用小根匙來量。開春時菜很貴,霞的家很多時候會吃鹽水泡飯。我不吃葷油,逢年過節(jié)買肉帶的肥肉就給霞送去,我們不穿的衣服也拿給霞去穿,霞和木匠要出門的.時候才舍得穿。生活中,我們每次去看霞都會帶著菜去,不讓霞為難。而每次去,霞都很高興也很窘。
由于日子總是緊巴巴的,有了病總是挺著,誰都沒想到木匠竟然患了嚴(yán)重的糖尿病,發(fā)現(xiàn)的時侯竟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糖尿病并發(fā)癥,硬生生的把一只腳鋸掉了,這樣一來,日子就更難過了。兩個兒子都大了,因?yàn)榧依锔F,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卻都說不上媳婦。霞還是硬撐著貸款在家里房子的一頭又蓋了兩間房子,把原來的舊房子揭蓋換成了彩鋼瓦,里面的墻也重修做了裝修,較大一點(diǎn)的房子就留給了大兒子做新房,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大兒子不爭氣,婚后變得酗酒,一天三頓飯看不到他吃飯,卻能看到他三頓都在喝酒,整天醉醺醺的,媳婦為此總吵著離婚。霞?xì)獾臒o可奈何,拼了命的哄著媳婦,拼了命的勞作,有病也吃不起藥。大兒子卻在32歲那年肝硬化一命嗚呼,媳婦扔下了孩子回了娘家。
生活的貧困和煎熬,霞變得越來越憔悴,頭發(fā)很快的都變成了白色,可是霞還是硬撐著日子往前走。霞更瘦了,瘦成了皮包骨,乳腺又長了腫瘤,整日疼痛難忍,由于沒錢治療,每天只能吃一些廉價的止痛藥挺著。有時我讓老公開一些藥給帶過去,可也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問題。
二兒子已經(jīng)30歲了,長得帥氣也特別能干,家里窮,沒人給介紹對象,這樣的家庭,哪家的父母舍得把自己的姑娘嫁過去呀。三年前,總算有人給二兒子介紹個女孩,女孩長的很漂亮,才二十出頭,而這個看似漂亮的姑娘真的就有些傻,娘家也是看男孩子老實(shí)能干,將來不能受丈夫的氣,才決定了這門親事。可霞更累了,丈夫殘廢,干不了什么活,傻媳婦還要處處照顧著,去年又生了孩子,大兒子扔下的小姑娘還要供著上學(xué),地里的活霞還要跟著去干。這個家真是到了水深火熱的程度了。
去年大孫女上初中,我兒子從霞家回來求我?guī)兔,看哪個學(xué)校好,要我去給找個好的學(xué)校好的班主任。我便給安排在我哥所在的學(xué)校,住宿可以免費(fèi),學(xué)費(fèi)按照特困不但全免,因?yàn)槭巧贁?shù)民族地區(qū),又是少數(shù)民族學(xué)校,上面每年都要給學(xué)校撥專款用于學(xué)生特困補(bǔ)助之用,而且一年的補(bǔ)助算起來最少也有兩千多,吃飯都用不了的。穿的和老師們說一聲也會有人給的,多好的安排。這個學(xué)校每年開學(xué)的時候,很多家長想走后門都很難進(jìn)去的,而且哥哥把住宿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可霞拒絕了我的安排,無論我怎么做工作,也無濟(jì)于事。本來想著回報(bào)一下霞以前對我的好,到頭來還是沒能為霞做什么,總是在想著閑時看看霞,這幾年為了生活東奔西跑的也不著家,卻也很少前去看一看,有時只是打發(fā)兒子放假時過去看一下。而今年的年底,兒子和我一起在店里忙和著,哪里也都沒能去成。
今年霞也就五十出頭,按理說,正是享受好日子的年齡,可霞卻悄無聲息地走了,心里格外難受。覺得對不住霞,想著孩子寄放在霞家那段時間,難為霞給我?guī)Ш⒆印H缃裣紱]了,即便是想做,也不知還能為霞做些什么。和霞比起來,我卻顯得是那么的自私、渺小。而霞卻從來沒說過我什么,或想朝我索要過什么,就連她的小孫女上中學(xué),我舉手之勞的事,她都不和我張口。記得有一次搬家,好多東西扔了覺得可惜了,便用宣傳標(biāo)語的條幅做成大袋子,又用條幅編成繩子騎著摩托車給霞家送去。那一次覺得很丟人,找了很長時間也沒能找到霞的家,最后是問路人才找到。一個人竟然能把曾經(jīng)幫助過自己的人家給忘了,而且還曾經(jīng)視為自己婆家的家。不管期間曾發(fā)生過什么,在我身上都不該發(fā)生這樣的現(xiàn)象,可這樣的事還是發(fā)生了,現(xiàn)在想起來很慚愧......
生活的忙碌往往會把一些曾經(jīng)的親人和朋友淡了、忘了,細(xì)想起來,一個沒了親情和朋友的人,即便有再多的錢又有什么意義呢?雖然當(dāng)今的社會沒錢便無法生存,可是金錢并非萬能,。就像霞對我,再多的錢也買不來霞對我的情意。我流再多的眼淚,霞也不會知道我的慚悔與羞愧!
有人說:生命是一篇小說,不在長,而在好,人生的意義在于付出而不是索取。霞的生命不長,生活的也很苦,也很平凡。可在我看來,她的一生是有價值的一生,也是有意義的一生。她拼搏了,她奮斗了,她努力了,她爭取了,她希望了,在拼搏、奮斗、努力和爭取中企盼了。她在希望和企盼中耗盡了一生的精力,在血液堵塞大腦不能再思維、不能再呼吸的時候,才停止了她的希望與企盼。你能說霞的一生沒有價值嗎?你又怎能說霞的一生沒有意義?
人活著并非有錢其生命才有意義和價值,人生的價值就在于人生的過程,在于你創(chuàng)造這過程的美好與精彩,在于你能夠鎮(zhèn)靜而激動地欣賞這過程的美麗與悲壯。霞的人生過程就很精彩,她能夠在那么困苦的處境里鎮(zhèn)靜的一步一步往前走著,期間從不和誰抱怨或叫苦,當(dāng)她無聲的離開這個給她太多負(fù)重的世界,我們再看她的一生的時候,怎能說她生命的過程不是美麗和悲壯的呢?不是令人欣賞和感嘆的呢?她只不過沒有好的運(yùn)氣令人羨慕罷了。
兒子哽咽著說:“霞姑真的和你說的一樣,是累死,她的死也是一種解脫,媽媽,你安心工作,只是不要太累,等我大學(xué)畢業(yè)有了工作就把你接回來......"
人的一生都要經(jīng)歷生和死的過程,誰都逃脫不了一死。在兒子關(guān)掉手機(jī)的瞬間,我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兒子在歷練中成長著,我在兒子成長的過程中日漸衰老著,有一天也會像霞一樣悄然的閉上眼睛不再睜開。雖然我沒有霞那樣活的很辛苦,但我會像霞一樣,無論面臨任何生活風(fēng)暴,都會坦然的前行,我會用柔曼而又淡然的心看世界的紛呈,我要用滿腔的熱情擁抱生活,用真摯坦誠的心在我鮮活的生命歷程中書寫我的人生,我要在人生道路上一路歡歌!
寫了一些有關(guān)霞的文字,就算對霞辛勞一生的詮釋吧,愿霞九泉之下安息,愿霞在她的世界里能像她的名字一樣霞光四射,能夠活出自己的風(fēng)采!更希望霞的家人能被當(dāng)?shù)卮逦瘯䴕w納為特困給予一定的補(bǔ)助,也愿我的朋友們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鐘,讓自己的人生路途有著靚麗的風(fē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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