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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是一盞盞心燈散文
小時候老家的人把不識字的人叫睜眼瞎子。意思是不識字的人,就是睜著兩只大眼睛,也是兩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見。說到底是心里不敞亮看不長遠,做起事來未免缺乏嚴謹和周全,所以不識字的人,在鄉(xiāng)鄰間叫做榆木疙瘩,意味著愚鈍,往往低人一等抬不起頭,顯得很自卑。
老家人樸實的眼里,字就是暗夜里一盞盞發(fā)亮的心燈,在他們眼里文字和麥場的麥粒一樣是寶貴。糧食可以充饑,而文字的光芒,卻可以穿透明天的迷茫,帶人走過生活中一座座未知的山山水水,溝溝坎坎,穿越一片愚昧的沼澤灘涂,讓心到達向往的牧場,尋找到幸福的日子。那對知識超乎尋常的渴求,樸實而執(zhí)著,如同屋檐下鑿穿石板的小水點,一代又一代的生命演繹追求的行程,撞擊著理想的通道。每一個日子里,都開放著生命花朵一樣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文字在人們的心中,充滿了靈性,如朋友、親人、愛人、甚至長輩智慧的語言。它超越了現(xiàn)實的實體,如花的芳香,果的甜美。它超越了人們思想觸須的范圍,依偎在人們的心靈深處。神秘卻又實落。像院落里堆積的蓋房用的基石,實實在在、整齊有序安靜的堆放著?匆谎,仿佛希望的流水都能發(fā)起漣漪。苦日子,也便甜了起來。只是文字,不可捉摸,飄忽不定。
故鄉(xiāng)西安,雖然是縣里文化之鄉(xiāng),但那時真真認識文字的人還是像南山坡的樹一樣少得可憐。文字以開悟智慧的功能,滯留在向往的境地。那是夜校很火,像現(xiàn)在夜市的啤酒攤。文字,更像一種提示和點化。是村民在文字一撇一捺的小溪里,尋找到他們精神豐盈的綠地,在文字一橫一豎的平直中,感悟做人的正直和坦蕩,靠著一雙眼睛細致地觀察著萬物每一個細小的變化,用耳朵分辨傾聽著世界每一種微弱的聲音,用心感受著來自大自然的每一份啟迪,充盈著生活,享受著文字帶給人們的快樂。那種滋味,就像山野里隨便挖幾個土豆就地燒熟吃著一般,泥土的淳香和植物的清香混合起來,分外愜意。借著這文字的光芒,放羊的老人把《三國演義》移植到了我們的童年,把《楊家將》搬到了我們的身邊,從家鄉(xiāng)的頭營開始到七營村,直至六盤山的山關口,都有了楊家將保家衛(wèi)國的生動的英雄身影;借著文字的光芒,老人們也看清了大自然中那無盡的玄機,那敏銳犀利的洞察力,今天想起來也讓人折服不已。
童年雖窮而不寂寞。
小時候放暑假,我常給生產(chǎn)隊里放羊的李把式當“羊梢子”(西海固方言,打下手的意思),羊吃飽了懶懶地躺在綠綠的山坡上,沒事干的李把式看到天上飛翔的鷹,問我道:“你知道鷹能活多大年齡嗎?”不等我回答就開講了,說:“一只鷹的壽命和人差不多,能活到七十歲,比其它鳥類活的時間都長。但是鷹到了四十歲左右時,要么等死,要么找一個除自己之外,任何鳥獸都無法涉足的懸崖峭壁,在飛翔中一次次把喙撞向懸崖,就是要把老化的喙和嘴巴連皮帶肉磕掉。因為四十歲的鷹喙上結了一層又長又彎的繭,已經(jīng)阻礙了它地進食而危及生命。而撞掉之后,在等新喙長出時,又要用新啄把雙爪上的老趾甲一個個連血帶肉地拔掉,因為過去尖利的雙爪也已老化,不能象以前那樣自如地伸展抓捕獵物。最后還要用新的趾甲把舊的羽毛拽掉。因為雙翅上的羽毛厚厚的堆積在一起,使它不能像以前一樣在天空輕盈的飛翔。只有這樣經(jīng)過近一年血淋淋殘酷的更新,鷹又獲得了三十年的生命,才能繼續(xù)重新翱翔于天空。”
現(xiàn)在想起來,這純粹是哲人的學說。不像故事。
愚昧使人走了太多的彎路,付出了太大的代價。而文字像一只發(fā)著智慧光芒的燈籠,在老家人的心中一切疑惑都會被它照的清清楚楚,從而知道取舍,知道繞道而行。于是用功讀書,變成了一代又一代自然的傳承。
所以,故鄉(xiāng)在恢復高考以后,一班學生全部考上大中專院校的的事情沒少發(fā)生,戲稱“連鍋端”。為之付出的老師,大多是外地來寧的支寧青年或被打成右派的“臭老九”,頗有學識。那個年代他們能分到海原,是他們的幸運。他們心靈上歲承載著政治沉重的負荷,但身體上沒受虧,人格上依然受到尊重。就像當年學校的農(nóng)村代表講話說的:“只要你們能讓我們的娃娃認字,不再大字不識——兩眼一沒黑,你們就不虧大老遠跑這趟路!彪m然,農(nóng)村代表當時因講這話讓公社里給撤了,但現(xiàn)在人們還是認為講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