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一枚暮春的黃葉散文
晨風(fēng)習(xí)習(xí)，鳥鳴嚶嚶。滿眼蓊蓊郁郁的新綠，在玫瑰色的霞光映照下，愈發(fā)顯得神采奕奕，隱隱約約地閃爍著迷人的神光。沐浴著清風(fēng)，環(huán)顧四周，頓時心曠神怡。胭脂似的朝陽正在笑瞇瞇地露出笑臉，清晨的天空藍(lán)得深邃悠遠(yuǎn)，輕盈的白云自在瀟灑�；谢秀便敝�，心靈的翅膀悄悄地一閃，優(yōu)雅地飄飛起來。
腳下的步子不知不覺地邁開了，轉(zhuǎn)過身輕輕邁出幾步，長長的花壇已經(jīng)清清楚楚地映入眼簾。幾棵好像遺世獨(dú)立的杜鵑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凋謝，花壇熱熱鬧鬧的一角又恢復(fù)了寧靜。看著枝干瘦弱的杜鵑花上寥寥可數(shù)的葉片，想著前些日子艷紅色的杜鵑花盛開時的鮮艷耀眼，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些許感傷和惆悵。不遠(yuǎn)處的幾叢迎春花雖然早就隱去了花影，修長的枝條上卻蓬勃茂盛。滿花壇里列陣似的蔥綠，已經(jīng)恢復(fù)了青春的活力，在輕輕的晨風(fēng)里展示著苗條的身體。零星的幾棵三葉草，看樣子似乎寂寞孤單，但舒展著翠綠的葉片，綻放著淡紅的小花，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注目著喜氣洋洋的花壇，腳步并沒有減慢，花壇里的景色好像還沒看完，已經(jīng)信步來到了圍墻邊。圍墻并不高，已經(jīng)有些陳舊，斑斑駁駁似乎藏著迷人的故事；有的地方稀稀疏疏地爬著早已發(fā)青萌芽的爬山虎，顯得有些飽經(jīng)滄桑。大概是圍墻頗具有較濃的人情味，里外的樹木雖然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但都是楓楊、刺槐以及楝樹等雜樹，渲染出一道濃厚深邃的青綠。楓楊樹上的一串串花穗已經(jīng)隨風(fēng)而去，可是，青綠色元寶似的的種子還看不到雛形。刺槐樹上青綠的葉片間，一串串潔白的花朵，好像早已變幻成為一只只小巧玲瓏的白蝴蝶，嬉笑著翩翩而去。楝樹大概有些多情，或者顧及情面，青紫白色相間的小花，依然戀戀不舍地守候在綠葉里。
大概是清風(fēng)溫柔的相邀，或者是宛轉(zhuǎn)悠揚(yáng)的鳥鳴多情的呼喚，腳步雖然不快，但是一直沒有停下來。轉(zhuǎn)眼間，身畔倔強(qiáng)地挺立著一棵刺槐樹。刺槐樹不高，而且看上去很是枯瘦；灰褐色的樹干上滿是長長的深淺不一的'溝壑，平添了幾分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滄桑�？墒牵Ω娠@得遒勁有力。樹干上、枝椏上，隨處可見一枚枚尖尖的的木刺，惡狠狠地守株待兔般地挺立著；大概是因?yàn)闈M樹蓬蓬勃勃的濃綠，以及在濃綠的晨風(fēng)里氤氳著淡淡的清香，這棵形象不佳的刺槐樹不但不令人生厭，反而催生出幾許莫名的興趣。
忽然，凝視的目光里閃出一些異樣。異樣的色彩在一片青綠的海洋里，心里一動，追尋的目光隨之輕盈地飄移過去，牢牢地黏在顯出異樣色彩的地方。僅僅是眨眼的瞬間，甚至眨眼的時間都沒有，下意識里已經(jīng)輕輕一笑，飄入眼簾的是一枚黃葉，普普通通的一枚淡黃色的葉片。葉片上是淡淡的明黃色，依然有些耀眼。一陣輕輕的歡喜輕輕升騰的時候，幾縷惆悵隨之而來。時值暮春，滿世界都是蓊蓊郁郁的新綠，這枚葉片為何黃了？
不時飄來的輕風(fēng)，帶著探索的思緒自由地飄飛起來。我們?nèi)A夏民族的祖先一直生活在黃河流域，滾滾東去的黃河，孕育了我們民族燦爛輝煌的文化，奔騰不息的黃河養(yǎng)育了我們黃皮膚的民族；遠(yuǎn)古時期，我們的祖先就奔波勤勞在熱情無私、淳樸厚重的黃土地以及黃土高原上。我們民族的祖先黃帝的靈柩就長眠在黃土高原。我們的民族自古以來就崇尚黃色，一直把黃色看做是貴重的色彩。隨著時間的推移，居住在黃土高原上的祖先們，逐漸開始一代代地走下高原，遠(yuǎn)離黃土，執(zhí)著的身影慢慢地遍及大江南北，南海之濱。走下黃土高原的人，也把深入骨髓的黃色帶到了天涯海角。祖先們?nèi)绱�，是否與居住環(huán)境的黃色有關(guān)呢？不得而知，但絕對不會沒有絲毫關(guān)系。
在歷史發(fā)展的長河里，黃色在逐漸成為尊貴色澤的時候，擁有普天之下的皇家，逐漸壟斷了黃色的使用權(quán)限，霸道地規(guī)定為皇家獨(dú)有的、專用的色彩。二千多年的封建社會里，只有至高無上、君臨天下的皇帝才會有權(quán)利穿著黃袍，耀武揚(yáng)威地在金殿里面南背北。趙匡胤本是后周殿前都點(diǎn)檢，一幫部下把一件黃袍披在他身上，搖身一變，他就是大宋王朝的開國之君。以后朝代的皇帝們?yōu)榱霜勝p出生入死的部下，除了升官、賜給大量的錢財外，最高的獎勵就是賞給死心塌地的下屬一件黃馬褂。受賞者感恩戴德，旁觀者羨慕至極。
人們喜歡黃色，大概還因?yàn)辄S色是三原色之一。黃色不像紅色那樣耀眼炫目，不論何時，不管從哪里看上去，都顯得溫馨溫和，宛如春天煦暖的陽光。黃色清爽明朗，絲毫不像藍(lán)色那樣冷清寂寞，也不像紫色洋溢著使人沉醉的浪漫和多情；看到清爽明亮的黃色，往往會使人想到溫柔的春風(fēng)。
一陣悠揚(yáng)婉轉(zhuǎn)的鳥鳴，帶走了宛如清晨霧嵐般朦朧的思緒。一陣陣輕柔忽大忽小的清風(fēng)吹拂過來，滿眼的新綠輕輕擺動，時而颯颯作響。眼里的這片黃葉也隨著清風(fēng)，像其他的綠葉一樣微微擺動著，看不出絲毫悲傷，看不出絲毫惆悵，甚至絲毫的失意都看不出來。心里忽然閃過一念，這枚黃葉的命運(yùn)將會如何呢？
清涼的晨風(fēng)里，瑰麗的霞光中，這枚黃葉依然緊緊地戀著這棵并不粗壯高大的刺槐樹，宛如一位孩子緊緊地依戀著母親，緊緊地拉著母親的手，絲毫不愿意放開片刻�？瓷先ゲ⒉黄鹧郏踔劣行┏舐拇袒睒洌孟褚晃粷M懷著無限愛心的母親，把這枚黃葉攏在懷里，始終不愿松開，不忍心放手。不過，最多再過幾天，或者就在今天燦爛的陽光下某一時刻，也可能是繁星滿天時的某一霎那間，這枚秀麗可愛的黃葉就會隨著輕風(fēng)翩翩而下，或者悄無聲息地落在樹下，或者隨著風(fēng)不知道飄零到何處才會落腳。不過，不論落在何處，落下的時刻，也自在瀟灑地勾畫了暮春初夏的神韻。樹木終究會放手的，這枚黃葉終究會離開樹木，不需要仔細(xì)思索，樹木的放手，根本不同于深秋時節(jié)放走成熟的種子。
這枚黃葉沒有種子藏在心底的頑強(qiáng)的生命力，也不像從早春時就開始燦爛出笑臉的蒲公英，成熟以后帶著一把輕盈美妙的小傘，不淪落在哪里都顯得瀟灑輕盈，儀態(tài)萬方，讓人遐想無限�？墒�，這枚黃葉離開這棵刺槐樹，大概就不會像蒲公英的種子。腦子里恍如電光火石似地一閃，幾句詩翩然眼前：落葉歸根，飄零隨風(fēng)；客無所托，悲與此同。
一股濃濃的悲哀和惆悵潮水般地涌上心頭，眼前這枚還算黃亮的葉片很快就要零落成泥了，它根本就不會像陸游筆下“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的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這枚葉片在渾身青綠的時候，還會溢出淡淡的清香。它零落成泥，就是默默無聞地化作了塵埃。一般的葉片都要經(jīng)歷炎熱的夏季、金色的秋天，才會褪去生命的色彩，回歸泥土。讓人有些嘆息的是，這枚葉片的生命似乎有點(diǎn)兒短暫。
不過，短暫未必注定了就是悲哀�！俺恢匏罚瞅敛恢呵�。”相對于浩渺的宇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十分短暫。人類的出現(xiàn)不過二三百萬年的歷史，人類進(jìn)入文明時代也不過五千年，人類跨進(jìn)工業(yè)文明時代也不過二三百年。即使是二三百萬年，相對于地球歷史的滔滔長河，也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瞬，更不用說五千年以及更少的二三百年。那么，這枚黃葉生存的時間又怎么可以算短暫？又何必為此悲傷惆悵？
仔細(xì)凝視著這片黃葉，生存的時間至少有幾十個晝夜了。在這幾十個晝夜的時間里，這枚黃葉也看到了每天瑰麗的朝霞，胭脂似的朝陽，看到了碧藍(lán)的天空里輕盈潔白的云彩；體味了夕陽西下時西天的絢麗壯觀；聽到了滿天星星溫馨的絮語，聆聽了清晨婉轉(zhuǎn)嘹亮的晨曲。這段日子里自然得到了永恒，因?yàn)�，這枚黃葉也完成了它的一生。喜歡在夜間黑暗里綻放出異常美麗的曇花更是如此，匆匆忙忙的一瞬間，閃現(xiàn)出生命的精彩就轉(zhuǎn)身飄然而去，毫不留戀，毫不悲傷，毫不惆悵；更加沒有無益的淚水和悲悲切切的乞求。比起一些荒唐、空虛的所謂活著的生物，這枚黃葉沒有虛度光陰，沒有浪費(fèi)生命。
不論說啥，綻放了青春的靚麗，就無愧于青春，無愧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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