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桌的述說現(xiàn)代散文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坐落在這座城市中心的一幢高樓上的標(biāo)準(zhǔn)鐘一下一下地敲著，一直敲了12下。它似乎在提醒這座城市的忙碌的人們，夜己經(jīng)很深了，炎熱的喧鬧的繁華的都市應(yīng)該稍許停息它的噪動，安靜下來了。

　　然而，此刻的我，內(nèi)心里卻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一絲微弱的聲音似乎在呼喚我，希望我能細(xì)細(xì)地聽它述說它曾經(jīng)的歲月里，有過的友情、快樂、幸福以及傷痛和憂愁。我腳步輕輕的順著那發(fā)出細(xì)弱聲音的方向?qū)とィ�不知不覺竟走進(jìn)了這座城市里最古老的一座公園—城面公園。再屏住呼吸地細(xì)聽，那聲音竟然是發(fā)自小石桌。

　　“小石桌，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小石桌看見是我來了，覺得特別的高興，它不停地向我表示感謝，并再三地囑咐我一定要把它的故事說給世人聽。我鄭重地承諾說：“一定、一定！你說吧�！�

　　以下是小石桌給我講的故事。

　　一】

　　親愛的朋友，親愛的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們，請你們仔仔細(xì)細(xì)地看看這張照片吧！看了這張照片你就應(yīng)該認(rèn)識我，想起我。這張照片上的小石桌就是我。我就是建在這座城市城西的公園里（當(dāng)年可是市中心哦）大樹旁、樹蔭下、涼爽處、僻靜地的那一方小石桌。我的身旁還立著四張小石凳，它們緊緊地圍繞在我的身旁，與我朝夕相伴。在這座公園里有我小石桌的一個龐大家族，它們分散在公園的每一個角落。

　　在我剛剛誕生的那個年代，我這樣的一方小石桌，再配四張小石凳，算得上是最佳拍擋，最美組合。我們一起日日夜夜地守護(hù)在這城西公園里，共同經(jīng)歷一場場酸甜苦辣，共同度過一番番春秋冬夏。

　　只要你是這座城市的人，只要你進(jìn)入過這城西公園，你都應(yīng)該曾經(jīng)在我們身上坐過，或者偎靠過，甚至你的一只腳還曾經(jīng)在我身上踩踏過，你的雙手還曾經(jīng)在我身上拍打過。

　　聽小石桌述說到這兒，我滿臉羞愧，心里感到很難過。我打斷小石桌的話說：“對不起，小石桌！我的腳也曾經(jīng)在你身上踩踏過，我的手也曾經(jīng)拍打過你�！�

　　“沒事的，我親愛的朋友！我不是在埋怨，只不過說說而己。”小石桌繼續(xù)往下說。

　　日月如梭呀！而今，花甲之年的我歷經(jīng)歲月的磨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我己是千蒼百孔了。衰老的我遲早是要退出歷史舞臺，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煙滅灰燼的。

　　然而，半個多世紀(jì)以來，我默默無聞地立在這城西公園，我的肩上曾經(jīng)承載過多少生活的重負(fù)，承載過多少人體的重量哪！胖的瘦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上至達(dá)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三教九流，什么樣的人我沒見過，什么樣的話我沒聽過，什么樣的事我沒領(lǐng)教過！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曾在我這兒睡過，半夜三更不愿回家的人曾在我這兒躺過。我聽過年青人坐在我身旁談情說愛，我聽過孤獨(dú)的老人在這兒訴說他們凄涼的一生。當(dāng)然，我也聽到過許多孩子歡樂的笑聲，隨后任由他們在我身上滾爬，甚至尿濕我的臉頰。我也聽到過許多戀人在這兒山盟海誓，籌劃著他們婚后的浪漫生活。我還聽到過不少的老人在這兒細(xì)數(shù)他們子孫的孝順，構(gòu)想他們晚年的幸福。我經(jīng)歷過太多太多，我聽到的故事也太多太多，就像這天上的繁星一樣無法計數(shù)了！

　　聽完小石桌的這段述說，敬佩與羨慕之情油然而生：小石桌在半個多世紀(jì)的歲月里，為這座城市的人們提供不少方便，也經(jīng)歷過不少的事情，真是見多識廣哪！

　　二】

　　然而不知何日開始，也不知這個世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人們開始冷落我了。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們不再那么和睦相處，變得相互仇視相互爭斗，平靜的城市變得不安分不平靜了。我常能看到一大群一大群的學(xué)生，穿著綠軍裝戴著紅袖章，在大街上商店門口靜坐。大街上貼滿了大字報，游行的隊伍一撥接著一撥。又不知過了多少年，這座城市的人口突然減少了很多，尤其是大多的年青人以及那些戴袖章的學(xué)生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聽說是被趕到農(nóng)村去了。于是繁華的都市冷清了許多，來我這兒坐的、躺的自然少了，不過也好，我也因此輕松了好多年。

　　“哦，小石桌，那是個讓人無法理解的時代，不要說你，很多的人也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是啊是啊，我當(dāng)時都為你們?nèi)祟惖倪@種行為感到震驚，好在它時間不長終于過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少個年頭，這座城市又變得熱鬧起來，大批的人又從農(nóng)村返回城里了，有的還攜家?guī)Э�，拖兒帶女的。只是人們又變了，變得忙碌，變得貪婪，變得狡詐了，這座不大的城市里，大街小巷街頭巷尾都開滿了大大小小的商鋪，過往的人討價還價斤斤計較，相互間似乎只有利益而沒親情了。這樣的日子連我小石桌都感到心里難過，因為我就目睹過好多次兄弟之間、朋友之間就坐在我身上發(fā)生的爭斗，最后反目為仇。

　　小石桌所說的都是事實，我再次感到心情沉重，我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生活，應(yīng)不應(yīng)該為自己的過去作一次虔誠的懺悔？

　　三】

　　小石桌繼續(xù)往下說。再請你們看一看這張照片吧！這是一群老人圍坐在我身旁打撲克牌的情景。

　　我接過照片看了看，嗬，男男女女的老人還真不少，圍了一桌又一桌。圍看的人群里還有一位在伸著懶腰，大概是站累了吧。

　　終于有一天，人們被扭曲的心靈終于得到康復(fù)，人們開始唱起了《春天的故事》，把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寄托《在希望的田野上》。

　　聽著那美妙的歌聲，看到人們愉快地生活，我由衷地為你們高興呀！

　　進(jìn)入二十一世紀(jì)后，富裕了的這座城市的人們，不僅改變了思維方式，人生觀點，生活方式也在悄然地發(fā)生變化。我們這座城市，這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古城自然也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像過去那樣呆在家里，而喜歡去戶外活動。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像過去那樣視生命如草芥，而知道生命來之不易，應(yīng)珍惜生命健康地生活。于是，落寞的城西公園迅速地?zé)狒[起來。我小石桌不再受冷落又繁忙起來了。

　　凌晨，當(dāng)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時，人們就三五成群地來到公園。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打羽毛球；有的練太極拳。累了，他們就在我身上坐一會兒，拉兩句家常，談點兒新聞，聊兩句閑天。休閑的生活方式讓大家感受到生活的樂趣，也品嘗到生命的意義。待到吃過早飯后，公園里依然熱鬧非凡，而此時更多的是中老年人，他們更喜歡的是圍坐在我身旁，或打撲克、或搓麻將；或下圍棋、象棋。下象棋最好，連棋盤都不必帶，我臉上就刻有現(xiàn)成的“楚河漢界”。下象棋也最熱鬧，常引來不少的愛好者圍觀。贏了，仿佛年輕了幾歲，手舞足蹈起耒；輸了，忘了自己一把年紀(jì)，罵爹操娘。更有甚者，竟拿我出氣。

　　小石桌講述得很動情，我不想再打斷它，靜靜地聽著。

　　四】

　　親愛的讀者，親愛的與我朝夕相伴的人們��！城西公園的興衰，城西公園的發(fā)展變化，我—小石桌，是最好的見證。我沒有想到的是，自我安營扎寨于城西公園之日起，我就為你們提供了如此多的服務(wù)，帶給你們?nèi)绱硕嗟姆奖�。聽著你們的歡聲笑語，看著你們健康快樂地生活，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我竟然能為人類奉獻(xiàn)如此之多，不可謂不是我的榮幸！盡管有時挨兩巴掌、尿濕身子、抑或拳打腳踢幾下，可這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歲月荏苒，隨著時間地流逝，超負(fù)荷的勞作己使我變得蒼老，容顏不再。加之人們觀念地更新，審美情趣地提升，退出歷史舞臺也是必然的。君不見，城南最繁華的那條大街不是己舊貌換新顏了么！我并不哀傷我的逝去，我遺憾的是，你們當(dāng)中有誰想到過我的艱難出生，又有誰想到過為我的人生留下一點記憶，留下一絲痕跡？

　　說到這，我親愛的讀者，我親愛的與我朝夕相伴的人們，你們得感謝一位老人，一位比我大不了幾歲的老人。是他與他的家人親手打造了我，共同撫育了我。于是，我和他就有了一段情緣，我也給他留下了一段永不磨滅的記憶。就是他，為我拍下了這幾張照片，保存了一份永久的回憶，今日你才得以瞧見我這副尊容。

　　下面我要說給你們聽的，就是關(guān)于這位老人的故事。

　　五】

　　我和這位老人相識時，老人大慨也就3歲吧。他小時長得天真可愛，只是身子骨太瘦弱，有點弱不禁風(fēng)似的。我和他的相識也算是一種緣份吧。

　　上世紀(jì)五十年代初，一位年輕、貌美，身子纖弱的女子帯著她的三個孩子走進(jìn)了這座城市，她是來投奔娘家的。因為她的夫家遭遇了不幸，孩子的爺爺，孩子的父親都相繼離她們而去。這個本是出身名門的女子瞬間就成了一個可憐的寡婦，家鄉(xiāng)已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沒想到的是，她的娘家，孩子的外祖父也遭遇了同樣的不幸，外祖母家也由名望貴族一夜之間沒落破敗。所幸的是娘家還是接納了她，給了一間小廂房讓她母子四人安身。從那以后，這位可憐的女人帯著她的三個孩子就扎進(jìn)了這座城市的一條小巷里，開始了她艱辛而貧困的生活。

　　剛剛踏進(jìn)這座城市的一個大家閨秀，一個身子纖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干什么呢？來這之前，她曾是一小縣城的小學(xué)教師，可現(xiàn)她正背著反革命家屬的身份，沒有哪所學(xué)校敢接收她。頭兩個月這一家四口全靠外婆家接濟(jì)勉強(qiáng)度日，可外婆家也遭了不幸，更何況這娘還不是親娘。

　　有一天，孩子的外婆把她全家叫到跟前，然后掏出幾張2元的人民幣交到孩子媽的手里說：“你知道娘現(xiàn)在日子也不好過，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幫你，這10元錢你拿著，算是娘最后一次資助了，以后的日子就得靠你自己了�！迸畠航舆^后母遞給的幾張錢，懷里抱著一個小的，牽過兩個大點的孩子跪在外祖母跟前，讓孩子們給外祖母瞌了三個頭，然后含著淚水把三個孩子帶回到自己的房內(nèi)，將三個孩子緊緊地?fù)г趹牙铩?/p>

　　六】

　　冬日的夜是那么的漫長，呼呼的北風(fēng)似乎還不停地刮著，非要鉆進(jìn)那間小廂房才肯罷休。年輕的寡婦坐在床沿，輕輕地拍打著她的三個孩子，想讓他們早點入睡。三個孩子擠在一張不大的木板床上，床上鋪的是一層薄薄的稻草，一床沒有包被的舊棉絮把三個孩子裹得緊緊的。盡管這樣，但破舊的木板房和光棉絮還是無法抵卸冬天的寒冷。

　　夜?jié)u漸深了，年輕的母親雖也覺身子冷，但她卻不能入睡。因為她手上只有后媽給的10元錢，最多也只能維持四張嘴三天的生活。三天以后的日子怎么辦呢，拿什么養(yǎng)活這三個孩子呢？更何況三個孩子小的還抱在懷里，老二是個女孩，3歲，老大6歲，差不多要上學(xué)讀書了。想到自己需要面對的困境，年輕的母親不覺得淚流滿面。

　　第二天天一亮，乘三個孩子還在熟睡之時，年輕的母親就出門去了。她要去找工作，找工作之前她還想去找找熟人，找找她夫君生前的老部下，看他們是否還念著舊情能幫上一點忙，因為她的夫君曾是這座城市管教育的行政長官。跑了幾家，有的是怕受牽連干脆拒絕，有的是善言相勸薄資相助。幸虧有一位她夫君生前的學(xué)生，正好是某校的校長，答應(yīng)了讓她明天到學(xué)校作代課教師。年輕的母親自然非常高興，因為一家人的生活終于有了著落，她和她的三個孩子就可以在這座都市的一條小巷里生存下來。

　　小石桌在敘述這個女人的悲慘遭遇時聲音有點沙啞，有點哽咽，我聽著聽著也跟著心酸地掉了幾滴淚水�！昂髞砟�？”我問小石桌。

　　七】

　　年輕的母親帶著她的三個孩子，靠著那代課教師的微薄收入勉強(qiáng)地度日，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幸虧有好心的鄰里相幫相助，才極其艱難地活了下來，有一頓沒一頓地熬過了幾年。后來，母親決定除代課之外，再去找點別的活干，就在這時，我—小石桌開始走進(jìn)了她們家的生活。

　　那一年，市政府決定將這座古老的城西公園進(jìn)行整修，添制一些新的設(shè)施，增設(shè)一點娛樂項目。于是，許多的工人就抬的抬，扛的扛，將我們這一張張的小石桌搬進(jìn)了公園。剛進(jìn)來時，我們都是極其粗糙的鋼筋、水泥、鵝卵石澆鑄而成的一個模型，工人們就在地上挖了一個個的小坑，然后就將我們齊腰地埋進(jìn)坑里。說實話，雖然把我一張小園桌再配上四張小園凳，在公園的那些樹蔭下、偏靜處安頓好了，但我們露出地面的那張臉及身子是相當(dāng)丑陋的，坑坑洼洼一點都不平整，更不要說漂亮美觀了。怎么辦？當(dāng)時那個年代一切都還是那樣的貧窮與落后，根本還談不上什么機(jī)械化先進(jìn)技術(shù)，一切都得靠手工去操作。工人們把我們安頓好了，接下來就要去找一些勞工，用一塊塊的石磚和著水將我們的身子和面部磨平。有一天，那位年輕的寡婦來到了我的身邊。我記得那是一個夏日的黃昏，正是人們吃罷晚飯納涼的時候，天色雖然有點昏暗，但天空卻閃爍著無數(shù)的小星星。她提著一桶水，拿著半截青磚靠近了我。她先將水潑在我的臉上，一陣涼爽讓我感覺舒服極了，可當(dāng)她拿起青磚，伸出雙手就要開始在我面部洗磨時，天哪，那是一雙怎樣的手��！昏暗中你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光滑的細(xì)皮嫩肉的小巧靈瓏的手，那纖細(xì)的手指分明是拿繡花針、彈鋼琴的呀！這樣的一雙手能干這樣的粗活嗎？干得了嗎？我真替她心痛，替她擔(dān)心。

　　八】

　　一邊聽小石桌地述說，我的心一邊在流淚，那辛酸與悲涼的畫面一幕幕呈現(xiàn)于眼前。蒼天為什么不長眼呢？為什么這樣不公平呢？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一位弱女子呢？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三個孩子來到了年輕母親的身邊，他們親切地叫著：媽媽，回家吧！母親說：怎么不睡覺，跑這兒來干什么？那大點的男孩說：你不回來我們睡不著。你是老大，媽沒時間照顧你們，你要帶好弟妹，聽媽的話快回去吧！三兄妹誰也不愿走，同時拿起了磚塊，幫媽洗磨起來。就是這個夜晚，我——小石桌第一次見到了這三個孩子，多懂事的孩子哪！尤其那個小的，估摸著就3歲吧，長得多可愛啊，一雙小手連磚塊都拿不穩(wěn)，竟也學(xué)著娘的樣在我面部上洗磨起來。這是個什么世道呀，這孩子真不應(yīng)該遭這樣的罪過！

　　夜已經(jīng)很深了，至少是晚10點了，年輕的母親才收拾好工具帶著三個孩子回家。望著一家人遠(yuǎn)去的背影，任憑世人怎么洗、打、磨，也抹不掉這銘刻在這靈魂深處的記憶。

　　第二天天剛亮，年輕的母親又來了，這刻三個孩子沒來，大概還在睡夢中吧，她干個把小時就丟下活趕去上班。傍晚時分，年輕的母親帶著三個孩子又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一家人澆水的澆水磨的磨，為了生活他們在努力地與命運(yùn)抗?fàn)幹�。那年月洗磨我這樣一張小石桌大概需要三、四天，所得酬勞也就不過十元錢吧。為了這十元錢，一家人該為此付出多少的辛勞與汗水哪，可十元錢對這一家人來說又太重要了！

　　九】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由白天到黑夜，由黑夜到天明地輪轉(zhuǎn)下去，每一天我都能見到為我們洗磨的好些個勞工，而一個年輕的母親帶著三個孩子的一家人卻是唯一的。一個多月以后，我們——龐大的小石桌家族以完全嶄新的，漂亮美觀的面容展現(xiàn)在了世人面前。我們的身子不僅變得光滑潤澤，我們的面部更是變得平整與光亮，圍棋、跳棋、楚河漢界等精美的圖案令所有再次來到城西公園的市民們驚訝，城西公園由此又變得熱鬧起來。可是有誰想到過為這美麗而付出了辛勞代價的洗磨勞工呢？尤其是這位年輕的母親帶著三個孩子的一家人呢？那三個孩子悲慘苦難的童年呢？我就親眼見到那位年輕母親細(xì)嫩白晢的雙手磨起了血泡，血泡破裂后，那血滴在我的臉夾上滾燙滾燙的，十個指頭裹滿了膠布，雙手變得越來越粗糙，被水泥水浸泡過的皮膚都開裂了。還有那3歲孩子的嫩嫩的小手，過早地承載了不可承載的生命之重！

　　城西公園的整修順利地完工了，后來的日子我就不再見到這位年輕的母親與她的三個孩子了。聽說是離開了這座城市而被下放到農(nóng)村去了，不知她們未來的日子里還經(jīng)受過什么樣的磨難，但我相信，她們一家人終究會脫離苦海，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的。

　　十】

　　半個多世紀(jì)過去了，我?——小石桌也老了，將要退出人生舞臺了，但那位年輕的母親帶著三個孩子親手將我打造的情形卻歷歷在目，始終不能忘懷。雖然幾十年來我也不知這一家人的去向，再也沒見過她們母子四人，但我每時每刻都在為她們祈禱，尤其是那個最小的男孩兒，他應(yīng)該過最幸福的生活，有最完美的人生。

　　小石桌說到這兒，我已是泣不成聲，哭成一個淚人了。我忍不住打斷小石桌的話說，“小石桌，你別再往下說了，你說的那位老人就是我呀，那位當(dāng)年只有3歲的小男孩就站在你的面前�。　�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就是那位3歲的小男孩？不，應(yīng)該叫老人了！難怪我一呼喚你就來了，難怪我瞧你就覺得面熟，難怪你聽我敘述這些往事就這么動情。看來你沒有忘記我，沒有忘記我們的友情。

　　“我怎么可能忘記你呢？我與你的友情時間雖然短暫，但它卻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記憶里，這兩張照片還是我給你拍下的呢！一”

　　哦，原來是這樣！別看現(xiàn)在公園這么多的男男女女，可有幾人知道我們的經(jīng)歷，懂得珍惜我，只有你還記得我。不過，請你原諒我，你還那么小，我就讓你受盡了折磨。

　　“不！不！小石桌，請你不要這么說，這一點點磨難算得了什么？不是有人說：磨難是人生是人生的一筆財富嗎？正是有了這筆財富，我才得以有今天的幸福！我怎么可能輕易把它扔掉呢？”

　　是啊，是啊，我今天把你、我的故事說給世人聽，就是要讓大家知道今天的幸福都是從苦難中走出來的，不懂得苦難的人就不懂得珍惜幸福。

　　是的！小時候唱得最多的歌曲，就是《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看電影《列寧在十月》，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臺詞就是：“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這么多年你們一家是怎么熬過來的，一定還吃了不少苦吧？

　　算了吧，小石桌，天都亮了，那些心酸的往事不是一天兩天說得完的，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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