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齒莧散文

　　剛上初一那會兒，在學(xué)校里可以吃食堂。不但可以吃食堂，而且還受到了優(yōu)待：從家里帶來山芋干和大豆，比例是七三開，可以換飯票，定額是每天一斤，每頓三兩三，也就是一個大饅頭，不過，饅頭都是精面做的，也就是小麥面做的，當(dāng)時叫“拿粗糧換細糧”。這在當(dāng)時可是莫大的優(yōu)待，盡管每一頓的定額都吃不飽。

　　到了初二，不知怎的，這種優(yōu)待被取消了，我們只好從家里帶干糧。周日下午，帶著母親做的一大籃子山芋干饃饃到學(xué)校去，母親還會給炒一大罐頭瓶醬豆，這也是對上學(xué)兒子的優(yōu)待，平日家里的醬豆是不炒的，連點油星都見不著的——這就是我一個星期的伙食。這個時候，學(xué)校的食堂還開，專門給我們這些學(xué)生蒸餾那些剩饃，提供餾饃后的開水——就這也還好，畢竟不需要我們這些學(xué)生娃親自動手去做飯。

　　到了初三，學(xué)校連食堂也不開了。周日，我們依然要從家里帶到學(xué)校一大籃子山芋饃饃，作為一個星期的伙食，只不過要想吃熱的饃饃，喝口熱水，就必須我們學(xué)生娃親自動手了。

　　就因為這，很多人紛紛退學(xué)了，我也有退學(xué)的想法，父親不讓。父親還解勸了我的堂弟和堂侄，又跑到幾十里路外的親戚家，給我們借來了煤油爐，親自跑到學(xué)校的宿舍，給我們?nèi)齻�安頓好。從此，我與堂弟、堂侄就成了一個鍋里撈勺子搭伙過日子的人，一日三餐，都要我們?nèi)齻�十二三歲的孩子親自打理才能吃口熱飯。

　　這在秋、冬、春三季，問題還都不大，帶來一周的山芋面饃還不會出問題。到了暮春，特別是到了夏天，山芋面饃到周三就不行了，開始霉?fàn)�變質(zhì)。最明顯的特征是把饃掰開后，中間出現(xiàn)粘絲，像蜘蛛網(wǎng)。即使如此，我們依然要把它吃下去，不然就要餓肚子。不知道我們怎么有那么強的抵抗力，好像我們沒有拉過肚子，也沒有為此生過病。

　　那時，煤油也很緊缺，家里帶來的煤油常常不夠一周用的，到了周四、周五就沒有煤油了，煤油爐點不上火。怎么辦？想吃熱飯、喝熱水就必須想辦法。我?guī)ьI(lǐng)他們兩個找來幾塊石頭，把鍋給支起來，到校園找柴火，用燒地鍋的辦法把飯弄熟。一段時間后，校園的柴火都被我們揀完了，我就指揮他們倆爬樹，把樹上那些已經(jīng)干枯了樹枝弄下來當(dāng)柴火燒。又過了一段時間，樹上的枯枝也被我們燒完了，我們就趁著夜間，爬到學(xué)校一處廢棄了的.房屋上拆瓦椽子拿來當(dāng)柴火燒。這事被我們的寢室長給偷偷地告到了班主任那里，我被狠狠地尅了一通，氣得我到畢業(yè)都沒搭理過寢室長。

　　等到了夏季，家里就再也沒有醬豆可以提供給我們了。在大蒜收獲后，每周家里會給我們一大串蒜頭，每天吃蒜瓣就山芋面饃。那時候，我們一天到晚渾身都是蒜味，不過聞不出來，因為大家都一樣。要想改變一下，就必須想其他辦法。

　　一次我到校園外去，發(fā)現(xiàn)校園外的小河邊長著很多很多馬齒莧，一棵棵水靈靈地鋪在地上。根據(jù)在家母親把馬齒莧變?yōu)橐坏啦说慕?jīng)驗，我挖了好多回去，依照母親的辦法，先用開水燙一下，再在清涼水里淘一下，拌上蒜泥，真是好吃。那天，我們每個人都多吃了一個饃，代價是周六的早上我們沒有吃上飯。那時，每周要上5天半的課，周六上午上完課才能回家，那個周六，直到中午回到家才吃上飯。

　　第一次發(fā)現(xiàn)馬齒莧做成菜就饃，比只是蒜瓣就饃要好吃得多之后，我們每天趁著課余時間，就去校外小河邊挖馬齒莧，回來做成菜就饃。吃了很長一段時間后，我發(fā)現(xiàn)我胖了�；氐郊腋�母親說，我吃馬齒莧吃胖了。母親彎下腰，在我的腿上狠狠地按了一下，一個很深的窩好長時間起不來。母親說：“傻孩子，你這哪里是胖了，這是腫了。馬齒莧不能長時間吃，吃多了，人會浮腫的�！�

　　哦，自此又長了一個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