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花園中的母親散文

　　母親走了一年多了。對她的懷戀卻沒有因時光的延展而稀釋和淡漠，只是心中那一道滴血的傷口，輕易不敢觸碰。

　　往年開春的時候，母親就在窗臺下面種花兒。這是她將近二十年來已經(jīng)形成的一個習(xí)慣。

　　當(dāng)初從老屋喬遷到這個新房的時候，正是我病情愈加嚴重的時候，漸漸失去行走站立的能力，開始羈絆于床榻。那段日子，對于我，和整個的家庭來說，都是相當(dāng)艱辛困難的一段時間。面對毫無生氣和沒了期待的生活前景，我當(dāng)時的心情極為沮喪，情緒也很壞。尤其是上廁所的時候，蹲上十幾分鐘就站不起來了，沒辦法就招呼媽媽幫忙。可是一米八零的大個子，媽媽也很費勁啊。有時候不得勁就摔倒了，我就發(fā)怒了，居然呵斥媽媽不中用……母親不說話，她一邊流淚，一邊再一次把扶起來……在后來的多少歲月里，每每回憶起那個情景，我就后悔的要死，心如刀絞。

　　絕望的我，整天除了吃還是吃，吃完了就睡，睡得昏天黑地。母親默默的伺候著我，心里著急，想讓我趕緊振作起來，可她也不知說什么能讓我好過一點。

　　有一天早晨，當(dāng)我還在睡夢中，忽然覺得有一種十分清香的氣息鉆到我的鼻孔里，那是一種濃烈的、能深達腦際的一種芳香的氣息，不由得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哦，我窗臺上一把舊茶壺里插著兩朵拳頭大的芍藥花！一定是媽媽……

　　那是一種帶著紅沿的、白白花瓣的花朵，剛剛半攏半開，那種足以能把人從睡夢中喚醒的馨香，正是從這花蕊中泌出來的。我興奮的喊:媽，這是哪里弄的芍藥花�。�

　　媽媽看我如此興奮，也跟著高興起來。她說，這是你前園三大爺給的，他讓我?guī)Щ貋斫o你生著的，他說芍藥花氣味正，能給人提神。

　　看著媽媽花白的頭發(fā)，我覺得喉嚨里哽哽的，在那一刻，我忽然醒悟過來了，我不能老是這樣萎靡下去了，既然擱淺在一個泥潭里，就不能自己再往深窩子里偎了，那樣會把自己的親人們也扯下來�。�

　　從那天起，我試著努力開始調(diào)節(jié)自己的生活。我請求爸爸給我訂了兩份書刊和報紙，努力充實自己的知識，開闊眼界。通過收音機電臺結(jié)交筆友，尤其是像我一樣不能出門的殘障朋友，大家通過書信相互鼓勵，幫助，交流生活的經(jīng)驗。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練習(xí)寫詩——

　　我不是自憐的蝸牛

　　蜷縮在幽暗的裹挾里

　　反芻自己的憂傷

　　我不是悲秋的促織

　　沉溺在蕭瑟的夜晚

　　訴說落幕的宿命

　　我是貝殼里的天使啊

　　爬也要到陽光下

　　書寫自己大寫的名字

　　或許看到我的改變，母親也深受啟發(fā)。她開始在我家的小院栽種各種各樣的花卉。別人家的院落種的都是大蔥韭菜黃瓜，我家的院落卻一年到頭盛開著各種花朵和觀綠植物；紅黃藍紫爭奇斗艷。直到后來家里要鋪水泥地面，媽媽還特地要求在我的窗前和院子中間留下兩尺地面，這樣，每年春天，我的窗前就會爬上藍瑩瑩的牽�；�，夏天就會冒出火辣辣的一串紅，而秋天，院子當(dāng)間的石榴就會綻開紅撲撲的笑臉。只要我推開窗戶，就有迎面撲來濃郁的`花香，就會看到蝶舞翩翩，聽到蜜蜂的歌吟。所有這一切，都有賴于已經(jīng)腳步蹣跚的老母親，她是這個世界最勤勞的園丁，她用自己長滿老繭的雙手為我捧來一個又一個春天，我的詩歌也象小鳥一樣，在這個春天里撲棱棱飛了出去，在各種報紙雜志中，在網(wǎng)絡(luò)的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影子。

　　如今，盡管媽媽已經(jīng)離去了，可是她種植的花花草草還在，依然在春天里抖落一地的花語，捧來大把的鳥鳴，在秋天里綻開石榴的心曲，我知道這些花花草草中，依附著媽媽不散的魂靈，在陪伴我，安慰我，讓我不忍沉淪，不敢放棄！

　　媽媽種花，不問品種不分貴賤，只要皮實好活，不管是木本的草本還是藤本的，都盡管拿來。用她的話說：我的院子里，沒有孬種！

　　母親，我也不當(dāng)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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