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之四章散文

　　一、起

　　九月令人糾結！因為三月的細雨停留了半年，耐不住寂寞，她早就想從閨房中走出來。而癡狂的陰云在天邊候著一個時機，等待小孩子哄笑著背起書包走向學校的時候，天神因歡快走神，放開了關著陰云的閘門，拉開了鎖住細雨的閨門，一時間，淫雨霏霏、陰風怒號，一個時節(jié)登堂而入！幾天雨持續(xù)，泥路早已變成泥沼，綠草轉向枯黃，樹葉在一夜之間衰老、飄零，生命的年輪無情地碾過，鋪開圣旨，向所有的生靈宣告：一歲一枯榮的大限已至！

　　這個時候，心最容易受到影響！

　　即使是無忌的童心，也會受不了上下學路上的泥濘，不小心一下跌倒，會惹得豆蔻少女花容失色，將五彩的青春抹上一絲沉重的嘆息。而更不要說，成年的世界，沉重、笨拙、即使在最好的春日，也會嘆息！那如果漫天的細雨，目光無法伸展，奔波一天始終伴隨著自己的稀泥，你會怎樣呢？即使嘴上不嘟囔，心里也會埋怨，到了夜里，聽著滴答的屋檐的漏水聲，心里一定是梵高畫中的色彩，模糊但是悲傷的感覺異常清晰；到了深夜，整個心臟像沙漏，一會兒倒過來，一會兒倒過去，顛來倒去，不變的是心中的那些執(zhí)著、活著、放棄等等放不掉的東西！黑夜正黑，似乎黑夜不盡！這個時候，天與地，人與自然，世界與宇宙都纏在一片陰霾之中。誰都渴望一點，哪怕是一小點的改變。

　　遠離塵囂的月老忍不住了，偷偷地將手一指，一束光芒從月亮中彌散開來，陰郁的陰云撕開了一個角落，月光觸摸大地，觸摸著雨中桂樹，平常細小得看不見的桂花黃了，香氣從花骨朵兒中沖出來，整個世界香了！

　　二、承

　　誰看見桂樹開花了？

　　只聽說“夜靜春山空，人閑桂花落”，那是花落的時候，但是誰看見桂樹開花！

　　不要說桂樹開花，有誰又注意過桂樹，即使是在萬物凋敝的冬天，能夠以綠色出現(xiàn)在人們的面前的植物有幾種，但是，我們注意到桂樹嗎？人們高調地贊美松柏，“歲寒，然后之后凋也”。人們甚至會大肆贊美同樣生活在南方的橘柚，就是不愿意贊美桂樹。

　　但是，桂樹卻一點也不在乎，她知道，她的生命歷史遠比動物的的生命歷史長，遠比靈長類動物的生命歷史長，當然，遠比人類的文明史更長。她的價值，早已在心中固定了。冬天一片死寂，她就是耗盡所有能量，也應該為大地點上一縷綠色，讓人們的眼睛有點寄托，給心靈一絲希翼。春天百花開了，自己應該讓出空間，讓有色彩的展示色彩、有香味的展示香味，她只是靜悄悄地褪下老葉，發(fā)出新枝。夏天炎熱無比，人們慢慢地都回到了家里，而她開始孕育花朵，悄悄地孕育。

　　你看見過桂樹的花骨朵嗎？你關注過一年她的`生命歷程嗎？

　　但是桂花卻關注著我們，這一年她都在積累，直到人們在陰霾中糾纏得痛苦不堪的時候，迎著月光，被月光一指頭一摁，點亮了花骨朵的生命的燈，桂花的如同天使降臨，世界頓時光芒四射，這每一縷光芒不是通過眼睛來感知，而是直接透過毛孔，點亮每一個細胞，整個身體，華燈高放，生命一片輝煌，隱藏在綠葉之下，隱藏在身體之中！

　　三、轉

　　你贊美過桂花嗎？

　　也許聽見贊美過，那是在一個遙遠的時候，在開學的典禮上，你站著，而臺上的領導說“秋風送爽、丹桂飄香”，那個時候，丹桂會飄香嗎？也許是細雨飄飛，你的腳下一片泥沼，你會嘲笑的。也許看別人贊美過，“吳剛捧來桂花酒”，也許你根本就不飲酒，只是在隔靴搔擾而已！

　　你真心自己贊美過嗎？

　　也許你贊美過，只是贊美這種香味，甚至連這種香味來自哪里都不知道，這種豬八戒吃人參果的態(tài)度也真會讓人滿足！

　　但是，桂花卻并不在乎這些！

　　因為，桂花最接近于君子！

　　“士之才德蓋一國者則曰國士，女之色蓋一國者則曰國色，花之香蓋一國者則曰國香”，有超過桂花的香味的花嗎？如此醇香、正統(tǒng)、無胭脂粉黛的誘惑！這樣的花，不因無人欣賞而不芳，更不應冬雪夏雨而改變自己的習慣，不是君子的本性嗎？“在室則香一室、在堂則香一堂”才華自然流露，不是君子的操守嗎？在人們需要的時候，掃開陰霾，不是“待時而動”，不像君子的機變嗎？

　　又說“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村”，于是她“平居與蕭艾無異”！花開而香，花落葉綠！不改不變、不離不棄！又濃郁又清淡，又特殊又平凡！

　　桂花給予我們的，便是自己的本性。

　　桂花需要我們贊美嗎？

　　四、合

　　桂花會開一陣子，讓人有時間適應，調節(jié)，直到最陰郁的心晴朗，直到最深的閨門打開！

　　天漸漸地變清，這個時候，萬物調節(jié)得十分協(xié)調，有的葉萎了，但呈現(xiàn)出迷人的金黃；有的葉落了，但是顯出了樹枝的疏朗。探頭向上，藍天白云；俯身下看，水落石出！人們終于走出了陰霾，心情也接受了季節(jié)的安排。

　　這個時候，她就悄悄的離去，在綠葉的遮蔽之下，甚至不會揮手作別西天的云彩。她不想人們誤解流水，抱怨流水無情，當然也不會有任何聲音，甚至是別離的笙簫！落花也是自然而然地飄著水面，細小得讓人看不見！

　　你見過桂花飄落嗎？你想過失去花的桂樹會寂寞嗎？

　　桂樹知道生命總要由高潮走向平靜，

　　必須要面對自然由繁盛走向衰敗，還要面對自己又走過了一年，生命的年輪必然碾過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歲月。公平的自然，用另一番景象標注著這個世界，這一切，只應默默地接受！

　　她細細的一口呼吸，隨水而起，收拾給予自己的記憶，關于馨香，關于翠綠，關于慰藉，關于藍天白云，關于寒潭雁影！

　　她知道，一年中有人會記著，尤其是那些遠離故鄉(xiāng)、飄落紛飛的人。于是，她從不挑剔生長地，無論是都市、城鎮(zhèn)、還是人跡罕至的深谷，她都深深地扎下根，等待著那些需要安慰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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