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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西瓜的那些事散文

時間:2021-05-10 13:43:30 散文雜文 我要投稿

我和西瓜的那些事散文

  每年無處不在的暑熱,都是讓人十分難捱的一段日子,然而于我來說有那么一段時間卻情有獨鐘。

我和西瓜的那些事散文

  也可以這么說,那時飄香的時令瓜果,自始至終一直吸引著我的味蕾。

  西瓜又稱“瓜中之王”種植遍布南北,只是我所在村子里的老少爺們祖輩以種糧為綱,一直無人敢于去嘗試栽培。在我最初的記憶里,西瓜還是來自進村的瓜販子。

  那個并不富裕的年代,為方便交易西瓜大多可用小麥來兌換。每到酷暑,村子里熱鬧日子并不多見,也就數賣瓜的瓜販到來的那一刻了。不得不提一下,我對于那種拖著長腔的叫賣聲,有著天生的敏感性。載著西瓜的車子還沒停穩(wěn),應聲而出的大人小孩呼啦啦地早把賣瓜的小車圍個水泄不通,這可忙壞了瓜販,既要幫人挑選又要提防我們這幫手賤的孩童。

  隨著買賣的成交,賣瓜人刻意夸張的切瓜動作,及其刀下西瓜應聲炸裂的清脆聲音,久違的紅壤黑籽瞬間奪去我最后一點的抵抗力。奮力擠出人群,風一樣跑回家,使盡渾身解數去央求纏磨祖母。作為祖母眼里最小的孫子,如此炮制大多都能如愿以償。最后,我總是拽著祖母的連襟大褂在前,小腳的祖母端著盛有小麥的簸箕,被我拖得趔趔趄趄跟在身后。

  要是直接去父母那里胡攪蠻纏,到頭來只能是空挨一番訓斥。還有一點,在鄉(xiāng)下買到手的西瓜通常瓜販是要用刀切一個三角形切口,雙方當面一起看看用刀挑出的帶皮瓜瓤,滿意才可抱走。買方看到瓜瓤自然放心,而對賣家來說,賣出去的瓜因為品質問題,被人抱回家再被抱出來,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十分掉架,這可是生意是否興隆的攸關大事。

  往往是西瓜還在抱回家的小胡同里,那一小塊被切下三角瓜皮上的瓜瓤,已早早進入了我的肚子。然而,真正痛快開吃的時候,一般父親選擇一家人在一起的中午或者晚飯后。至于為什么總放在飯后這段時間,我多年不得其解,直到前幾年,父親六十大壽再提及此事,“一大家子那么多人,一個西瓜不在飯后吃怎么能分得著?”父親苦笑一聲,一語道破了“天機”。

  切西瓜自然是父親親自動手。瓜完全切開之前,所用的菜刀和菜板父親都要親自清洗。等一切準備妥當,他先在西瓜瓜蔓處切下薄薄一層瓜皮,用它仔細地擦拭菜刀,那若隱若現的紅色瓜瓤,早勾著我的口水連連。等到西瓜被分成若干小塊,我總是率先搶到第一塊,不過要先送給祖母。就憑此事,父親一直夸我懂事,殊不知我自有心中的小九九:回頭待大家散去,祖母總會從倒扣的洗菜盆底下變戲法似地拿出幾小塊做為單獨留給我的“獎賞”。

  有道是:自古民以食為天。同樣,我所在村子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世代在土里刨食,對糧食的感情是極深的,以至于后來無意中從父親那里得知要在自家地里種西瓜,這一點我確實比較意外。

  追其源頭,我模糊記得,這是剛結婚不久的四嬸從娘家?guī)淼摹吧嫛,至于她是如何說服犟牛一樣的父親,在南坡口糧田里試種一茬西瓜,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對于我這種逆風都能聞香十里的特級“吃貨”來說,暗地里那是十分興奮和憧憬的,畢竟以后吃西瓜再也不必眼巴巴盼著瓜販來了。

  俗話說“吃瓜容易種瓜難”,萬事講究個“早”字,種瓜的準備工作,從冬季冰雪封地之前已早早開始了,為了便于來年瓜秧茁壯生長,按照事先丈量好壟距的位置,得用撅頭鐵锨刨出一條條一米左右的深溝,把翻起來的泥土晾曬大半個冬天,等過完春節(jié)后連同肥料一塊填回,這可是一項費體力的活。

  種子發(fā)芽率,是很讓人很頭疼的一件事,冰天雪地,保持好溫度和濕度最最關鍵,往往最難拿捏。濕度還好說,至于溫度家里的火炕顯然是有些高且不好控制,這倒也沒難住有心的父親,把浸泡后的西瓜種子用棉紗布層層裹纏在腰間,以自己的體溫去捂,發(fā)芽率自然是得到了保證。這個過程要歷時半個多月,一來二去他也落下了腰痛的毛病,這是在我后來才知道的。

  等到種子芽漸漸變大了,再種進田地里,也同樣不能省心。外面氣溫低,溫度依然是重點,當時的辦法就是在瓜地里架起一排排拱形的長條竹片,外面再罩上一層塑料薄膜,形成一個個拱棚來增加溫度。這一段時間,心始終是懸著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盡棄。如果遇到刮大風,時刻擔心塑膠薄膜會不會被風刮起,吹蔫了嬌嫩的瓜秧。若晴天光照太足,也要把拱棚的`塑料薄膜掀開來通風降溫,否則會因溫度太高將瓜苗烤焦。

  吃過幾次小虧的父親會在拱棚里拴上一只溫度計,時刻去關注一下,不曾出過大差錯。瓜蔓長到一米左右,室外溫度完全能滿足西瓜的生長,拱棚自然也就撤了。自然,最忙碌的時刻緊接著也開始了。

  西瓜屬蔓生植物,除了主蔓從蔓也眾多,去除多余叢蔓亦是一場“曠日戰(zhàn)”。來自主根的營養(yǎng)畢竟是限,四嬸反復叮嚀最大限度只能留三條“座瓜”蔓藤,再多就會嚴重影響西瓜的個頭和產量,如果不及時去除去,只顧瘋長的瓜蔓哪有“力氣”去長成碩大的西瓜,所以那段時期每天從頭到晚,父親除去吃飯大都頂著太陽彎腰曲身趴在地里。

  烈日下人工授粉時機,決定著瓜能否“坐”住的早晚。自然是“座住”的越早,離主根越近營養(yǎng)就越充足,西瓜就會長得格外大格外甜。后來,耳聞目睹我也洞悉了它們的統一特征:秘密在西瓜上的短短瓜蔓和底部瓜蒂的大小,瓜蔓越是彎曲瓜蒂越小,肯定離根部近。要是直了一些并且瓜蒂看上去相比大一點,保不準就是第一次人工授粉失敗后的“二茬瓜”了,與頭茬瓜甘甜的“口頭”相比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瓜“坐”好了,日漸膨脹了,接下來澆水是瓜熟前一項十分頻繁且有規(guī)律的事情。然而,瓜農對雨水又是那么愛恨相加。西瓜“瘋長”期,自然十分期盼著下雨;到了后來,西瓜成熟前后,內心又對雨水十分忌憚。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雨點要是下大一點,就要擔心地里馬上成熟的西瓜,不知道有多少瓜因為雨水太多到喝“咧了嘴”。雨后的西瓜吸飽了雨水,在甜度上往往也會大打折扣的。

  再說一點,西瓜地里的野草就像是它的伴侶,向來屢拔不凈。我一貫毛手毛腳卻成為不用干活的最佳理由了,我不是鞋踩了瓜蔓就是腳碰到嬌嫩的“瓜妞”,父親是從來不放心我去干的,所以說直到西瓜成熟我能干的活是少之又少,倒是有一件事我力所能及而又十分樂意干,那就是每逢摘瓜就樂顛顛地跟在父親身后,從他手里接過剛摘下來的西瓜,順著地壟抱到地頭。雖然當時年齡不大,每次搖搖晃晃只能抱一只,大汗淋漓卻也樂此不疲。

  整日勞累的父親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終于同意我在夜間獨守瓜園。沒成想,在我洋洋得意地向那些家里都種瓜著的伙伴們炫耀之后不久,晚上各家瓜棚里的看瓜人都變成了像我一樣清一色的“小屁孩”。

  這下可熱鬧了,兒時的天性,再加上瓜棚之間本身都離得不遠,所以吃完晚飯大人們都回家休息之后,夜里聚在一起不搞點“集體活動”倒顯得很不正常了,其中記得最深刻的就數“斗瓜”了。

  所謂“斗瓜”就是趁大人們都不在,小伙伴們偷偷從自家地里精心挑選出自認為最為中意的西瓜,湊在一起參加我們私下里組織的瓜王大賽。通常到了約定的時間,西鄰的玩伴金輝都總是挑個最大并且長得最圓的去下手,早早地摘來抱去當著眾人先自我炫耀一番,而古靈精怪的智華,個子雖然在我們之中最矮,卻總是在最后一個一路小跑姍姍來遲!斑@回這個肯定是最好的瓜!”因為著急跑得氣喘吁吁!皠e吹牛了,你每次都這么說,上次可是你的最小哈!”“這回不能!這回不能了!”智華抹了抹腦門的汗水,笑喘著咧著他那缺了半顆門牙的大嘴。再看他這次拿來的西瓜,瓜屁股都歪到一邊了,還沒切開就像少了一半!岸紒砜纯脆,歪瓜!純歪瓜!”引得大伙一片嘲笑奚落,“你們不懂,這樣的瓜最甜了!”他倒是自信滿滿的。

  西瓜在議論中被逐一切開,我的西瓜最大卻只有五分熟,隱約還能看見里邊的白瓤,很是“丟臉”;上次的冠軍金輝這次抱來的瓜,雖然不是最大最多也只能八分熟,而那不起眼的“歪瓜”,樣子雖然不好看卻是少見的沙瓤,這次的瓜王自然歸它了。“怎么樣?我說什么來著,哎,哎,你們別搶!”還沒等智華把話說完,大伙一擁而上手起刀落,抓起來就啃。有道是吃東西搶著吃最香,幾個色味都是上乘的西瓜風卷殘云般被“消滅”干凈,直到一個個吃得肚子滾圓方才罷休。夜深人靜,盡情吹啦調侃之后,一個個都捂著吃飽的肚子,打著飽嗝各自回自家瓜棚去跟周公相會了。

  等伙伴們散了,看著自己那沒人搭理的生瓜,為了第二天不給大人留下把柄,我往往會隨手撇進旁邊二大爺家長滿麥穗的麥子地里。這挑瓜也是門技術活,特佩服智華的腦筋靈活,抽空就暗暗自個研究這挑瓜的學問,后來倒也咂摸出了些門道,只要隨手一拍卻也能估計個八九不離十。

  剛開始物依稀為貴,再加上種植規(guī)模小,西瓜還沒等到成熟的季節(jié),瞅準商機的長途外地瓜商早已三天兩頭到瓜園里找上門來開始預訂了。那時候賣瓜是絲毫不用發(fā)愁的,只要成熟度達標,口味甜,一季下來一般足不出戶就可以通通賣完的。

  可好景不長,沒用兩年的時間,生意的興榮讓臨莊北院原本的莊稼地突然之間都變成了綠油油的瓜田,任你十只眼睛也都看不到邊。到西瓜成熟季節(jié),到處都是堆成小山一樣的西瓜,價格自然大打折扣,即使是“色澤、口味、外形”上上等的瓜,這價格也是一日三跌,瓜農大多只能聽天由命了。

  賤賣掉其中的“上等瓜”,剩下的都是“歪瓜”,再單獨批發(fā)去賣,只能近乎于白送了。父親迫于無奈索性決定另辟蹊徑,用自己的排車拉出產地下鄉(xiāng)散賣,這樣雖然身體受累,卻也能略略增加點收入。于是,我才有了暑假里跟隨父親到幾十里外走鄉(xiāng)串戶賣瓜經歷。

  拉著這裝滿西瓜的人力排車,幾十里的路得是用腳一步步去丈量,所以每天天還沒亮透,我們已經早早出發(fā)了。父親名義上安排我在后面推車,可當時年弱的我,別說推車就是能空手跟得上排車,已經算是很牽強了。顯然父親當時的初衷,只是讓為了我跟他作伴而已。

  剛開始,每當跟隨父親的排車拐進一個陌生的村子,站在村中央大街的十字路口,有種莫名的興奮感,全然不顧父親自己用沙啞的聲音忙不時迭地招攬生意。假如要是只有兩三個主顧,一般我是不用去幫忙的。父親一個人挑選稱重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也就勉強擔任收錢找兌零錢的差事。

  不得不說一下,這賣西瓜得有個靈活的好腦瓜和眼力,重量的零頭和價格的零頭不一,必須在極短地時間里準確算出價錢。等待的人擠得越來越多,你一言他一語都圍著你催你結賬,你自己自然著急,越著急越算不出來。確實也有過個別人欺負我是個孩童,趁我慌亂故意自報虛假的低價,來催促我為他快快找零好蒙混過關。最初讓他們屢屢得逞,不過后來自己也慢慢摸透了些門道,漸漸變得得心應手,繼而“火眼金睛”了。

  有時候,也會碰到下鄉(xiāng)賣瓜的同行,本來都彼此住的不遠,跟父親熟識。鄉(xiāng)里鄉(xiāng)村的在它村街頭碰見打個招呼,再相互探討一下賣價,寒暄幾句倍感親切。不過,他們大多都開著燒油的農用車,疾馳而過之后我很是羨慕,為此我也跟父親爭論過一番。“買車錢咱先不提,一天光燒油的錢,就把車上拉得近一半西瓜燒沒了,忙活一陣都為了啥?”我當時對父親這話卻很是不理解。后來想想,父親說的很有道理,也深深體會到了父親的艱辛。

  有一次賣完瓜幾經很晚,回家的路還沒開始走,雨點已經慢慢開始滴落了,父親執(zhí)意要我坐上排車。坐在車上,透過頭頂上僅有的一小塊塑料布,隔著稀落的雨幕,面前就是拉著排車在一路小跑的父親,雨水浸濕著著他單薄又有點寬大的上衣,緊緊地貼在身上。朦朦朧朧之中第一次發(fā)現印象里父親那個素日強壯的身軀,是那樣的消瘦,甚至有些瘦骨嶙峋,平日里穩(wěn)健的腳步變得那樣散亂和無力。我的眼睛開始濕潤并且變得模糊不清,內心也有種從未有過的莫名疼痛,那年我剛好十二歲!

  種瓜的最后兩三年里,瓜的十之七八都是父親拉著排車徒步挨村去慢慢賣完的。再后來,供大于求的嚴重失衡,從此我家再沒種過西瓜了。

  曾經的瓜園永遠也不會再有了,每當看到小販子推車上的西瓜,就不由地回想起自己當年看瓜、賣瓜那一幕幕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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