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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哀思隨筆散文
清明前一天，她帶兒子回鄉(xiāng)下。兒子很乖地爬上摩托車，一路塵土飛揚。
快到村頭，停車用紙巾擦眼。兒子問：“媽媽，你哭了？”她笑：“風(fēng)沙迷了眼睛。”和兒子剛拐進胡同就看見迎出門的公婆一臉的暖意。婆婆早已準備好飯菜擺在了炕上，入座后都爭著給對方夾菜。這頓飯吃的味同嚼蠟，和食物無關(guān)主要是心情太差。
永遠無法忘記四年前那個灰色夏天，等他下班一起回鄉(xiāng)下婆家。他來個電話說廠子臨時安排他加班；她買了他最愛吃的西瓜抱著兒子在家等他。等到很晚等來一個噩耗，大腦在那一刻空白。
恍惚，見醫(yī)院急救室里忙碌的醫(yī)務(wù)人員，到后來她發(fā)瘋般撲在他身上，哭喊名字搖晃他手臂；他一動不動躺在那里，已沒了呼吸沒了溫度。她被人拉開拖進一間屋子，掙扎里長發(fā)變得凌亂，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汗水混合一起。她見年長男人就喊：爸，我們帶衛(wèi)禮回家！
哭暈過去，醫(yī)生掐她“人中”醒了過來；有人來說衣服穿好了讓她去看最后一眼。她忽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大聲地問旁邊的姐姐：“姐，我漂亮嗎？衛(wèi)禮看我漂亮嗎？”聽了這番話，姐姐失聲痛哭。大姐幫她整理了頭發(fā)和衣服，一起去了冷藏室。一進門看見他穿套深色西裝躺在一個長方形的冰柜里，她撲上前，想抱住他，被工作人員攔住。家里人不讓她的眼淚落他身上，他到了那前世會不安心的。她說：“我不抱他，我跟衛(wèi)禮說幾句話啊。”她摸著冰柜的邊緣，傷心地說：“衛(wèi)禮，我不哭，你好好走吧。我會把孩子撫養(yǎng)長大成人的，替你給爸媽養(yǎng)老送終��！”家人到看到躺著的他嘴角翹了翹，姐姐說：“諾諾你看到了嗎？衛(wèi)禮笑了，衛(wèi)禮聽到了��！”她對著冰柜大喊：“衛(wèi)禮！睜開眼看看我啊，看看我！你怎么能不要我和孩子啊，答應(yīng)我千萬別把我忘了，等咱兒子結(jié)婚了，把爸媽送走就回來領(lǐng)我啊，”她又昏了過去。
夜里，公司的車把她和家屬都送回了她的樓房里，她呆呆得看著大廳里掛著的結(jié)婚照片，幽幽地說：“衛(wèi)禮，真的不要我了？你就那么狠心啊!以后誰給我下樓賣礦泉水啊，誰給我下樓灌煤氣？”感覺天塌了，塌的沒邊沒沿的。嚶嚶的哭聲伴著她內(nèi)心的驚恐與顫栗，哭累了昏昏睡去，夢里見他衣著整齊對她笑。不知何時醒來，蹲下身子撿地上散落的一根發(fā)絲，短而粗的頭發(fā)一定是他遺留下來的，小心翼翼拾起用紙包好。打開衣柜一套深藍色西服映入眼簾，還有那條紫紅色領(lǐng)帶；結(jié)婚那天他精神抖擻去她家接她，她還笑著說：俺的老公好帥！回憶不堪，她抱衣服癱軟地上。
拿出很多他的衣物，手指在衣物里游走。目光被一件衣袖破損的襯衫吸引。找來針線一針一針縫著，淚一滴滴落在衣服上。仿佛自言自語：“這，算是最后一次，幫你縫補衣服了，到了那邊找個溫柔的女人好好過日子吧�！� 夜里，她哭累了睡著了。姐姐躺在一邊也迷糊了一會，醒來她不見了，姐姐在廁所里找到了妹妹。她說：“姐，我不怪衛(wèi)禮，他提前給我打招呼了他要走，我身上無緣無故出那么多的血是衛(wèi)禮告訴他出事了。可剛才我睡醒了，是不是衛(wèi)禮去上夜班了?姐，我想衛(wèi)禮了，你幫我把他找回來好不好？”姐姐把妹妹摟在懷里安慰著：“不怕，有姐姐在，有爸媽在�！�
夜的黑，漫長無邊。漫長煎熬，仿佛一個人走過黑暗無邊的溶洞。絕望，孤單，浸滿肺腑，暗夜搭起無奈與清冷把心焚碎。焦慮，恐懼伴著壓抑排山倒海一齊涌來。 當(dāng)天微微亮，心再一次抽搐，是夢?是現(xiàn)實？他不再回來，去了哪里？會不會變成孤魂野鬼？緊緊抱住姐姐泣不成聲：“姐，姐，求你啦！你最最有能耐，幫我把他找回來，幫我把他找回來啊。”母親拿飯喂她，不吃。幾乎是含眼淚勸她：“吃點吧！人都走了，日子還得過呀！”她茫然看母親：“他快下班了，媽你打電話問他到底啥時回來，我們一家三口還準備一起回家啊，”搶過手機撥那個熟悉的號碼，哭喊著：快接電話啊，衛(wèi)禮，起來接電話！
第二天早上，她喊著找爸爸：“爸，爸！上哪去了？我要找爸爸啊，爸爸會幫我把衛(wèi)禮找回來！”二姐使勁抱住了妹妹:“諾諾！你看著我！姐馬上幫你把爸爸找回來�。∧愕戎�！”她拿二姐手機給他打電話，那邊還是沒人接，她一邊打，一邊哭。
出租車上，二姐強忍住內(nèi)心的悲傷，問爸爸：衛(wèi)禮和諾諾都想你了，大志豪也從他奶家回來了！二姐很想告訴爸爸真正的原因，可是不敢說。一進妹妹家樓梯就聽見哭聲一片，二姐強忍悲痛說：“爸爸，衛(wèi)禮在廠子受傷了�！卑职郑骸鞍�，受傷了在醫(yī)院還是家里�。俊倍阏f：“在醫(yī)院啊�！笨墒请x她居住的二樓越近，哭聲越大。爸爸害怕了：“到底怎么回事？”二姐再也控制不住了，哭著喊：“爸，怕你受不了沒敢告訴您，衛(wèi)禮昨天被點電打了再也沒醒過來！”爸爸慌張得往樓上跑，一打開門，他的父母還有叔叔大爺姑舅都站了起來，他們的臉上全是淚，爸爸和衛(wèi)禮的爸爸抱在一起大哭。
她看到爸爸，大聲喊：“爸！衛(wèi)禮不要我了，爸，你抱抱我好不好？”爸爸抱著她難過的說不出話。一會，她進了臥室，看著衣廚里他的衣服眼淚呼呼往下落。二姐輕聲地問她：“諾諾，你在看衛(wèi)禮的衣服嗎？”她使勁點頭，二姐把那些衣服遞到了她手里；她摟懷里念叨著：“衛(wèi)禮啊衛(wèi)禮，”一會又把他們的結(jié)婚相冊拿了出來，她用手摸著照片，自言自語地說：“衛(wèi)禮，我老說你的手小，我不是嫌棄你，我就喜歡小手！”一會又把一包千紙鶴拿出來，里面有幾片枯萎的`花瓣。二姐說：“是衛(wèi)禮送你的吧？”她說：“是去年情人節(jié)，衛(wèi)禮送的，很香也很好看的花�。 币粫�，妹她蹲在地上撿頭發(fā)，說是他的頭發(fā)要留著。
第三天他公司派人協(xié)商，他是因為在工作中作為助理給師傅遞工具，拿了漏電的電焊槍觸電而亡。公司開出40萬的賠償金額，家屬不同意；因為孩子尚小，老人已近古稀。經(jīng)過公司研究決定賠償家屬60萬。大姐第一個電話告訴了媽媽，她就在旁邊。二姐很為難地問她：“要不要告訴你？”她說：“好吧，你說吧！大姐打電話跟你說啥！”當(dāng)二姐說出，公司決定賠償受害人家屬60萬賠償金時，她發(fā)瘋似的喊：“這算是哪門事！衛(wèi)禮你留那么多錢給我們干啥，我不要一分錢，我只要你啊，哪怕你被電打殘廢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怎么就不能留一條命?”
出殯那天早上天空飄起了細雨。大姐說：“諾諾，下雨了啊，是衛(wèi)禮在心疼你��！”她說“下雨又怎樣、我的衛(wèi)禮永遠回不來了�！钡搅酸t(yī)院的殯儀館，她走進了遺體冷藏室，看到冷柜里貼了個“陡崖曲衛(wèi)禮”,使勁抱著冰柜不松手，嘶啞地喊：“衛(wèi)禮啊，抱抱我啊，抱抱我，你走了再也沒有人來抱我了！”這時媽媽把孩子抱了過來，她說：“志豪叫爸爸啊，爸爸在里面��！”孩子嚇得大哭起來，年幼的他又怎知曉這是他和爸爸最后一面�。�
當(dāng)工作人員拉開帶記號抽屜時，她瘋了似撲過去，嘴里喊：”他冷啊，鼻子上都結(jié)冰了！”很多人過去攔她，她拼命往前擠，他就在眼前卻觸摸不到，絕望的情緒把她擊碎。。
醒來，被兩個姐姐抱在懷里，母親說：“讓孩子去見他最后一面吧！以后便沒機會了！”不滿兩歲的孩子不懂發(fā)生了什么嚇得大哭。人群涌動，工作人員又把所有人給推了出去。她癱坐在地上，喊著他的名字。后來姐姐們把她拖上了客車，她大喊大叫：“姐，我的衛(wèi)禮呢？”大姐說：“諾諾，衛(wèi)禮在陡崖等你啊，衛(wèi)禮就在前面的車子上！”走過一個公園，她又大哭：“以后再也不能一家三口回婆家了，衛(wèi)禮啊，我承受不了這么重的擔(dān)子！”姐姐緊緊把她摟在懷里。
到了他老家，姐姐扶她下車，她問：“姐，衛(wèi)禮呢？”姐姐哽咽著回答：“妹妹乖，衛(wèi)禮一會就回了！”這時，雨下大了；人群中看見靈車緩緩向這邊駛來，她想看卻看不到，有個人打了一把大傘遮住了她的視線，她大喊一聲“把傘拿開！”那個人閃到了一邊。她跟著靈車后面跑隔著車玻璃失心裂肺的喊：“衛(wèi)禮。你看看我啊，看看我，我給你留了水喝，你起來看看我��！”
喝了一口水，倒一些水在車窗上。她說“衛(wèi)禮啊，快喝水啊！喝水�。 彼奶鬯�，就是平日家里有好吃的也要等他下班回來一起吃。她在和他輕輕說話，姐姐抱著她的胳膊，能感覺到妹妹身心顫抖戰(zhàn)栗著，那種痛不欲生的被滄那生死相隔的離別啊，真叫人斷腸!他從此之后就和她陰陽相隔，從此相見兩茫茫！
山上又添一座新墳，年輕的墳。二十九歲的生命靜止在那里。山在嗚咽，大地垂淚。土墳隔開冰冷的兩個世界，隔開一對相愛的人。生離死別，人間大悲，茫茫前路未知，該有多悲冷多凄迷？生死兩茫茫，從此不相望。相見，亦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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