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鏊煎餅的散文

　　忙忙碌碌準(zhǔn)備過年的食物，我問婆婆最想吃的是什么。婆婆說，現(xiàn)在條件好了，購物也很方便，交通又暢通，整天吃的和過年也差不多，整年想吃啥就有啥，過年也想不出還有啥好吃了。我說：“進(jìn)咱家門這么多年，您知道我最想吃的是什么嗎？”我告訴她：是那年冬天公公早飯時，掀開面盆里那熱騰騰的一摞小鏊煎餅。她說，哪有什么好吃的？那是沒干糧（饅頭）時不過是用玉米面小米面攤出來的而已。我第一次給婆婆說：“娘，你知道不？我咬了第一口煎餅時，我才真的從內(nèi)心覺得你們真把我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了，我也才真的從內(nèi)心體會到咱們是一家子的親人了�！�

　　說起來，這是我結(jié)婚第二個春節(jié)。第一個春節(jié)因?yàn)榧磳⒎置�，預(yù)產(chǎn)期就在正月，所以我和老公沒有回到交通閉塞的小山村，而是就在交通便利的南宮學(xué)校里了（我們都在那里任教）度過了一個充滿期待的春節(jié)。那時候我們只在節(jié)假日到山村待幾天。每次公公婆婆都對我這位來自大平原的大學(xué)生兒媳婦客客氣氣的，怕我寂寞，怕我不適應(yīng)，每頓飯都問我好幾遍，喜歡吃啥？口味輕重如何？放不放這菜？添不添那豆腐等等。隨遇而安適應(yīng)性強(qiáng)的`我也從沒有挑剔為難過他們。相反，我主動跟著下地干農(nóng)活或者搶著做飯做家務(wù)。因?yàn)槲倚睦锵氲氖牵阂荒甑筋^在婆家待不了幾天，干嘛給他們添麻煩？或者留下不好的印象呢？本身我又是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倆老人拉扯大好幾個孩子，這么多年生活上的不易我是能理解能感受到的，所以我總是微笑著和聲細(xì)語地和他們相處著。

　　記得那次春節(jié)前，和家里人一起忙活了好幾天，他們總問我在老家如何過年，我說其實(shí)兩地相隔也就三四百里地，差不離，沒什么大不一樣的。有一天串門到鄰家，看到他們手里拿著一張巴掌大、暄騰騰的圓餅樣，并且一面黃中帶焦的食物吃，我嘗了一口類似發(fā)面玉米餅子，但是比餅子軟、香，回家后我就說了一句，探究地問是如何做出來的。

　　公公婆婆耐心地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回答了我，還說：“咱家也有那個小鏊子，想吃咱就做點(diǎn)�！蔽艺f：“蒸了這么多饅頭饃饃的，下次回家了再做吧�！彼麄z相視一笑，沒再說什么。

　　可是，第二天早晨醒來，洗漱完畢，我來到上屋（公婆在的房間）準(zhǔn)備坐下吃飯，公公笑瞇瞇地掀開放在他身旁灶臺上的一個陶瓷面盆說：“小青，你看看這個怎么樣？嘗嘗好吃不？”我驚奇地睜大眼睛，但見在潔白的面盆里，足足有十多張黃中帶焦的小煎餅，像個小塔摞在那里，我驚喜地說：“啥時候做的呀？聞起來真香�！逼牌耪f：“你爹昨天下午就讓我發(fā)面，然后害怕發(fā)不好，又放在咱這熱炕頭上（灶臺連著他們躺的大土炕），早早地就起來調(diào)和面糊，在這一張一張地烙起來了了。他怕你吃著不好吃，又放進(jìn)去點(diǎn)白糖。趁著熱乎，趕緊嘗嘗，肯定比別人家的好吃�！蔽亿s緊雙手接過來，咬了一大口，糯糯的、甜甜的、皮還筋道道的，感覺那是這輩子最美的食物。那時候沒有液化氣，煤炭購置也很困難，公公爹和婆婆都是用小樹枝和麥秸草做燃料，一個一把一把地往鏊子底下填充柴火，一個要一勺一勺地往鏊子上倒著玉米和小米面糊糊，既不能太厚又不能烙焦烙糊，想想二老起個大早就為了讓我吃上一口稀罕的小鏊煎餅，融進(jìn)了滿滿愛意的煎餅?zāi)懿幌悴缓贸詥幔?/p>

　　所以，雖然小鏊煎餅是用微不足道的粗糧做的，但是，它那純純的余香卻一直深深地留在我的心中。從那時候起，我不再說“他們家”、“山里家”而開始了“俺家”、“我們家”、“咱家”，開始真正融入到這個大家庭，以至于后來公爹住院、康復(fù)時，因?yàn)槲乙恢迸芮芭芎笈阒�他，別人都說他好有福氣，有這么好的一個閨女，他都自豪驕傲地說：“小青是我的兒媳婦呢，她可比我的閨女還親呢！”

　　公公因病離開我們十幾年了，但是，20多年前的那個清晨的小鏊煎餅散發(fā)的熱騰騰的香味，卻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里，就像我和婆家一家人濃濃的親情再也分不開、揮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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