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眼睛的散文

　　站在寬闊的操場上，在人群的喧鬧聲中我更顯百無聊賴。心中明白，一個寂寞的靈魂在熱鬧的環(huán)境里，除了寂寞還有些空洞。人要寂寞的時候，是別無辦法排解的，除非躲進文字的世界。

　　身邊忘帶文字。眼瞅狂歡的人類，打發(fā)不能靜靜流逝的歲月時空。

　　一雙眼睛在盯著我。一縷美麗的眼光。一抹無邪的眼神。一種好奇的色彩。

　　對于這樣的眼睛我不能不回過頭去，果然是一雙天真黑亮的眸子。

　　小小的人兒站在我不遠的地方，手里拿著一個小紅球。滴溜溜地盯著我，盯得我無處逃遁。

　　我想避開她珍珠般的明眸，于是我小心地走開，距離她遠些。

　　小家伙不讓我輕易地逃脫，她緊跟過來，人不大，走路的姿勢已經(jīng)非常嫻熟了，大約也經(jīng)歷了不少磕磕碰碰。一如所有學(xué)走路的孩子，哭泣過后爬起來繼續(xù)前行，小小的步伐日益輕盈。

　　小家伙不依不饒，我有些尷尬，她年輕的父母就站在她的身邊，她走到哪，父母跟到哪，一臉的關(guān)切和甜蜜。女兒真是好，女兒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喜歡女兒，喜歡她那樣翹翹的小辮子，漂亮的眼睛，迷人的小嘴，嘟嘟粉娜的小臉，白白嫩嫩的光彩，無一不是生命的奇跡與輝煌。人最美麗的時候是嬰兒時期，無憂無慮，無邪無塵。纖灰不染的人間精靈，脈脈柔潤的小心胸，躺在母親柔軟的把握里，笑在父親寬寬的掌心里，那種生命的情感最圓潤最溫柔最感動也最精貴。每個人都度過這樣的快樂時期，只是到了中年才忽然想起，哦，我也有那樣嫻美的時刻，一如眼前的小姑娘，公主般的甜美，也曾經(jīng)是父母心頭的翡翠。歲月的殘剝，腐蝕了青葉的嬌樹，空留下年輪的傷悲。

　　小姑娘才兩歲左右吧，我以為繞過她的視線，她會饒恕我的淡漠，然而小姑娘似乎對我的冷漠有些較勁，你不理我，我偏要纏著你！其實我很喜歡孩子，特別是可人的小女孩，有一種從心底深處發(fā)出的愛意。別人的寶貝我一樣喜歡，當(dāng)然是那種一晃而過的喜歡，就像大多數(shù)女子一樣的情形，瞬間的感動和溫柔情懷，是母親情結(jié)的高度泛濫，或者真有那種博愛天下的酸腐味道。女人一旦成了母親是個很個很奇怪的精靈，看到每一個孩子都會有霎那間的兒女情絲在顫動，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女人魂魄。

　　這個漂亮的小女孩跟隨我在轉(zhuǎn)動，我走到哪里她跟向哪里，讓我有些哭笑不得，一雙花樣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我真佩服她的勇氣和膽量和精力。唉，我又不是玩具，你跟著我干嘛？我不敢這樣說，怕嚇著了她，我甚至一時間有些膽怯，不敢和她開口說話，從來沒有哪個小精靈敢這樣和一個大人相對如許久，她不怕，我怕了，我突然有些惶恐，這樣的小生命你老是看著我干什么吶？我渾身不自在，怕自己臉上有臟東西，或者我身上有什么毛病？我不由用手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擦拭老臉皮厚的雙頰，也不好意思去打開包里的鏡子，在花眼睛的注視下，我像一只可憐的蝙蝠，真想找個地洞鉆走。

　　我向左挪挪，靠近操場的圍墻，這里通常沒有人�？创蚯虻娜藗兌际钦覀�凳子坐下，不像我這樣喜歡傻傻地望天空或者遠方的綠樹，藍藍的宇宙，白茫茫的云朵，郁郁蔥蔥的樹魂，讓人心有些古樸浪漫。而對人，我已經(jīng)有些厭倦眼光的聚焦，靈動的眼珠只停留在那些從未見過的事物上，或者是傻子般的不轉(zhuǎn)，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在飄忽，有如孫大圣定了真身，魂魄飛上那九霄云外的美好世界。

　　或許擁有絕美天下的花眼睛小姑娘就是看上了我這種迷蒙的神態(tài)？覺得好奇，想向前一探究竟？粉嫩的花眼睛向我堅定地走來，我往后退了一步，但她依然站在了我面前，堅定地看著我。我不好再往旁走，她的父母跟隨在后，距離我們有些路，靜靜地看著他們寶貝的女兒，為她的模樣好笑，臉上掛著深情厚愛。

　　我不得不正視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她的堅韌讓我肅然起敬，也讓我臉紅脖子紅，心跳不安，七上八下，這位人間的小天使，你到底想干嘛呀？我既不認識你，也不是洋娃娃啊，你為什么老跟著我呢？

　　小姑娘抱著小紅球，仰面盯著我，烏黑的大眼，分外動人。花一樣的眼睛啊，真讓我心靈顫動，這么美而純潔的眼睛，有多少年沒有正視過了？我自己都記不清了，甚至忘記紅塵里還有一雙一塵不染的眼睛和靈魂，我自己曾經(jīng)美麗多情的一雙大眼早還給了生命歷史的長河，剩下的也只是能看清這世間的種種污濁與無奈，不像眼前這雙花樣眼睛，看到好奇，捕捉稀有，正視大人們無端生有的表情，并且義無反顧地奔過來，仿佛要拍下我傻子一樣的面目，攝住我眼里迷惘的花絮。在她那清澈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個晦澀的我，表情呆怔，衣著暗色，臉無喜氣，故作平靜，有如一棵枯樹老藤，這個我讓我有些驚訝，這是我么？曾經(jīng)的美女佳人何處尋覓？曾經(jīng)的陽光燦爛丟在哪隅？生命漸老去的特征讓我有些澀澀，芳香年華不再的感慨讓心苦苦，這世間還有什么比紅顏將要老去更恐怖？

　　花眼睛展開一抹笑容，絢麗的笑容香濃了我的瘦心，我不由對她微微一笑，早就想笑，一直怕嚇著了她。很想抱她，但是我不敢，因為我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唐突，小姑娘看我笑了，開心起來，把紅色的小球?qū)ξ一瘟嘶�，說：阿姨，我要打球！

　　我驚了驚，你想讓我陪你打球嗎？

　　陪一個陌生的小女孩打球，我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猶豫著，她年輕的母親笑著走過來，看見女兒終于讓一個陌生阿姨開容燦笑應(yīng)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吧？她笑道：我這個孩子不認生，看見陌生阿姨，總喜歡上前跟人家打招呼，誰要是不理她，她會一直跟著纏，纏到人家理她為止。

　　我不由呵呵笑了：這樣好啊，真是可愛的小姑娘！長大了，是個了不起的姑娘呢！

　　我蹲下身來，握住花眼睛的小手，柔柔軟軟的，散發(fā)著奶香，好聞的味道，這種熟悉的.味道讓我瞬間感動，我的寶貝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的嗎？一個不認生的孩子，看見大人們不開心總想竭盡所能讓他們快樂，以為小小的自己是天下最可愛的靈魂，有了他在，就有了母親的歡笑和希望。眼前這個美麗的花眼睛，不也是這樣的小精靈么？也許她看到了我的寂寞，感覺到我一個人站在那里的空洞，也許她想陪陪我，逗我快樂，善良的小天使想把笑容送給我，只要我笑一笑，她一定感覺到成功的自豪。

　　花眼睛幸福地笑，笑著撲向母親，笑著和我揮手，笑著一跳一跳的走了。

　　我眼睛有些濕潤，因為我看見她又去尋找別人了，那兒，孤獨坐著一個發(fā)呆的老婆婆，老婆婆一臉的憂傷，或許她的苦痛來自靈魂深處的寂寞。滄桑寫在她蒼老的臉上，皺紋打折處，盡是傷心縷縷。

　　花眼睛把小紅球遞給老婆婆，老婆婆遲疑地看著她歡快的笑顏，緩緩地展開老化的臉，露出混沌的笑容，接過花眼睛的小紅球，捏著她的小手，輕輕摩挲著，口里喃喃地說著什么。

　　我不忍再看下去，我受不了老人們孤獨的表情和憂傷，那憂傷里有遲暮的絕望。

　　花眼睛坐在老婆婆身邊，嘻嘻嬌笑。

　　這個美麗的小天使，她每天一定讓很多人燦笑。她的存在是上蒼對苦難生命的恩賜，多少個家庭，就有多少個這樣的溫馨天使。

　　我的兒子也是如此絢麗人心的天使，兒子也有一雙美麗的花樣眼睛，在他清澈純凈的眼睛里，散發(fā)著我的快樂和希望，有花樣眼睛的寶貝在，就有天下母親的歡笑和幸福。

　　花樣眼睛的小姑娘，我要把你和我的寶貝一起銘刻在心靈深處，流淌在血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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