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銅馬橋散文

　　深冬時節(jié)，雨雪虐紅塵。圣潔的雪花由天使，淪為了殘忍的惡魔。

　　我們一家三口，冒著雨雪回到了先生的老家銅馬橋村。銅馬橋村地處偏僻，吃了團(tuán)年飯，村里人除了打麻將斗地主，就沒什么娛樂了。我不會打麻將也不會斗地主，婆婆怕我悶著，便帶我們到銅馬橋水庫玩。

　　深冬的銅馬橋堤壩，叢生的絲茅草，青黃青黃，高過了人的膝蓋。殘雪中的干芭茅，像白發(fā)老太太在嘆息呻吟。幾艘破舊的漁船停在水邊，沒有方向的東搖西擺，幾間石頭砌成的民房在岸邊，顯得十分醒目。冬末的荒涼落敗，讓水庫冷清寂廖，偶爾傳來的幾聲雞鳴狗叫，才感覺四周尚有幾縷人煙。

　　從小就喜歡水，對水的喜愛超過了花，卻很少在冬日里看水。冬天的銅馬橋水，溫靜地躲藏在山嶺和樹木之間，像一個沒有化妝的鄉(xiāng)間少女，有著一種單純、質(zhì)樸、脫俗、天然的美。那綠湛湛、藍(lán)汪汪，清瑩到極點(diǎn)的銅馬橋水，是我無法用字眼描述的。湖天一色，靜影沉碧，人倒映在水中，不要說五官清晰，眉是眉，眼是眼，就連額前的發(fā)絲也是一清二楚。這凌凌逸逸的水呀，載著我的目光，牽著我的思緒，緩緩地流向前方，流向童年。

　　小時候，聽大人說，銅馬橋的水是從谷底冒出來的地下神水，冬暖夏涼，細(xì)細(xì)長長沒有盡頭。有一個倔強(qiáng)的人不相信這個傳說，結(jié)果從小時候走到胡子白，還沒有走完銅馬橋�，F(xiàn)在想起來，忍不住好笑。海有角，天有涯，銅馬橋只是一座中型水庫，怎么會沒有盡頭呢。

　　對面的果園和高遠(yuǎn)的藍(lán)天，相依相偎。綠的桔葉，映出綠的水，紅的桔子，映出紅的水，美倫美奐，耀人眼目。兒子興奮的掏出火機(jī)，準(zhǔn)備在堤壩上放鞭炮。先生搶過火機(jī)，輕輕地噓了一聲。原來，水庫邊有釣魚的人，放鞭炮會影響他們的釣興。五弟說，要放鞭炮，我們到谷底真正的銅馬橋邊去放。

　　我們一行人順著民渠往下游走，走走看看，不知不覺到了谷底。銅馬橋在谷底的`入口處，銅馬橋遠(yuǎn)沒有它的名字來得響亮，可以說有點(diǎn)名不副實(shí)。就那么一座普通平凡的小石橋，橋面是一塊光禿禿的長方形大石板，橋墩是三根長方形條石塊。

　　銅馬橋得名于一個古老的傳說，相傳附近村子的人夜夜聽到石橋上有馬啼聲。某夜，一老者開門，看見一匹銅馬箭一般在石橋上飛奔而過，就將石橋取名銅馬橋。第二年，村里鬧起了水荒，種莊稼沒有水是不行的，于是，村民就聽上級安排，在銅馬橋上游挖起了水庫。幾十年來，銅馬橋水庫的水，一直主管著下游十幾個村的莊稼命脈。

　　站在銅馬橋上，抬頭眺望，堤壩是那么的高遠(yuǎn)，仿佛建在云端之上。過完銅馬橋，一片無人居住的幽秘的世外仙境呈現(xiàn)在眼前。清亮的溪水沿著谷底大大小小的石塊，歡愉地往下奔淌。四周是山丘峻嶺，褐綠的巖石周圍，長滿了茂盛的絲茅草、魚秋荃、車前草和許多不知名的草。山崗坡緩，山路崎嶇，絕壁懸崖，高低起伏的松柏樹，像綠衣衛(wèi)士，綠遍山山嶺嶺的同時，也呵護(hù)著銅馬橋的山山水水。

　　一路上，小徑幽幽，雜草郁郁，溪水淙淙，不時有黃燦燦的桔子掛在桔子樹上，沖我們微笑。我說這些桔子沒有受過污染，買些回去吃。五弟哈哈一笑，沖到桔樹邊說，嫂子，這些桔子沒有人管，你想吃多少，我?guī)湍銚u下來就是�？吹轿宓芎蛢鹤釉诮蹣渖洗髶u特?fù)u，我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悄悄躲到一邊。婆婆彎腰撿起兩個桔子，說，桔子的主人出去打工了，桔子沒人要，落到地上也只能化成肥料，我們隨便摘多少回去都可以。接過桔子，撥開桔皮，放一瓣在嘴里，一股清酸滲潤的甜味，直透心肺。

　　溪水跳過小澗石，繞過大巖石，曲曲彎彎，錯落有致。寬的溪水像小水池，窄的溪水像玉絲帶，一汪清溪像流動著的美麗水晶。在溪水里放鞭炮，是一道奇異的景觀。兒子將一串鞭炮點(diǎn)燃，快速扔到水中，驚天動地的聲音，響徹山谷。寂寂清清的溪水間，綻放出了朵朵燦爛的暖花，驚飛了芭茅叢中的小鳥，嚇跑了嬉戲的游魚。

　　兒子放累了鞭炮，就開始點(diǎn)火燒溪邊跟他一般高的絲茅草�；鸾栾L(fēng)勢，火光沖天，燃得噼噼啪啪。我怕引起火災(zāi)，嚇得一邊罵兒子，一邊用石塊擲火。婆婆不以為然地說，不要緊，冬天的絲茅草沒什么力量，燃不了多久就會熄的。我半信半疑，走了一段路，回頭一望，火果然熄滅了，只有灰蒙蒙的煙霧在裊裊飄升。

　　兩三里路沒有遇到人煙，兒子有些著急，說怎么不見人呢？溪水嘩嘩啦啦的轉(zhuǎn)彎處，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在砍芭茅。兒子上前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揮刀砍芭茅，卻被芭茅刺傷了手指。婆婆心疼地摸著兒子的手說，芭茅有刺，你們城里的娃娃細(xì)皮嫩肉，碰不得它們。

　　都是沒有成年的孩子，為什么農(nóng)村的孩子就會像大人一樣熟悉的砍芭茅？想著走著，看見一個清瘦的村姑獨(dú)自蹲在溪邊，一邊唱著不知名的山歌，一邊用木棒捶打石板上的濕衣服，好一幅天然農(nóng)家版畫。

　　原生態(tài)的銅馬橋山水，怎不讓人心花怒放，浮想聯(lián)翩。如果不是先生一把抓住我的大紅羽絨服，我會縱身跳到溪水中，無拘無束泡個澡，也許還會把心和魂，也掏出來漂上一漂。

　　深冬的銅馬橋，尚且如此迷人，陽春驕夏的銅馬橋，該是如何的動人與誘人？真想等兒子長大后，遠(yuǎn)離人來人往的繁華都市，到銅馬橋邀秀水英山為友�？晨嘲琶�，養(yǎng)養(yǎng)豬兒，洗洗衣服，寫寫詩文，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