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南去散文

　　我立在黃河西岸，對面是山西的中條山，腳下是渭南專區(qū)轄治的大荔縣；隔著一十八里寬的河面，中條山在夕陽沉去的光暈里已不清顯，但那鐵樣黝黑的山脊卻依然棱角分明地雄踞在哪里，像條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側(cè)臥著注視著身邊的河水無聲息的南去；我知道那是生活，是人煙傳來的信息。似乎黃河在上游拐了一個彎兒，鸛雀樓偉岸的雄姿聳在暮色里，默默地有如一位思想者，在梳理過去的現(xiàn)在的記憶……

　　河面分了青、白、紅、灰四種顏色。身邊的游人有的說那是山的側(cè)影，有的說是天空的色彩投在了河水里。河水的遠(yuǎn)端的確很平，平得像面鏡子；而近處，水流卻出奇的湍急。泱泱的流水打著旋兒，執(zhí)拗的直往前去，像是去赴一個盛大的約會，不管前途是什么，即便是龍門她也要試一試！

　　我曾多次到過壺口。在那里聽過跌入谷底的洪流沉雷般的吼聲，見過噴薄而起的水霧中斜掛著的虹，感動過義無反顧的精神；然后目送著她直奔東方而去的浩然身影�，F(xiàn)在，她來到這兒了嗎？她從甘肅來、她從寧夏來，她從青海的源頭千難萬險地奔了來嗎？直到這里，才把腳步緩下來？

　　是的。她從遙遠(yuǎn)的地方來，又要到遙遠(yuǎn)的地方去，一路上養(yǎng)育了多少華夏子孫，創(chuàng)造下多么璀璨的中原文明？歷史刻在碑上，印入書籍，融化在我們的血脈中。她是我們的母親。母親是辛勞的，母親是無悔無怨的。母親從遠(yuǎn)古走來，向未來走去，母親的腳步永遠(yuǎn)不會停歇。

　　那天上午我們游覽了縣城。令我吃驚的是大荔縣城區(qū)的面積這么大！橫豎交錯的街道兩側(cè)是新起的樓宇，街道寬闊，整潔，并且建有塔亭，留有綠地，轉(zhuǎn)了一上午才把橫七豎八的街道走完。我不知道它的面積，但知道它是有著三環(huán)公路的縣城，還知道它的人口有八十多萬！

　　這兒地面平坦，沙土地里長著西瓜，脆瓜，花生，蘋果，它是栽什么長什么的“果城”，它出產(chǎn)的西瓜幾乎占據(jù)了西安市市民夏季消耗總量的一半以上！下午還參觀了有著“天下第一倉”美譽(yù)的文物單位，這座糧庫建于慈禧年間，糧食散裝在窯里，窯底離地面三十公分，鋪木板、好透氣，下面是貓道可防鼠，整個兒庫容可達(dá)九十萬斤，在關(guān)中饑饉的'荒年里救下過許許多多的生命……

　　這一切的富足不是黃河母親賜予的嗎？是的。

　　我懷著感恩之心站在黃河的堤岸上，突然感到莫名狀的空虛！于是避開人群、一面順著流水的方向向前走，一面放著性情，將心與靈魂貼在河面上，由著它打轉(zhuǎn)兒隨著它一起向前奔……

　　這時我忘記了自己。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苦惱，自己的得與失；甚至年齡、職責(zé)、恩怨、記掛，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幼稚，又有多么渺小。我駐足遠(yuǎn)眺，河對岸已經(jīng)亮了燈火；夜空里有了繁星，身背后有了蛙鳴，鼻腔里嗅著空氣中送來的魚的香氣，酒的香氣……

　　那晚，我一直坐到凌晨兩點(diǎn)才回去，縣城離河堤三十公里。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靜，但都醒著，我猜想一準(zhǔn)是受了黃河母親的影響，各想各的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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