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在我心中的那座山散文

　　天陰沉沉的，窗外的柳絮在不停的飄落，寒風似乎要從我的脖子鉆進衣服里，讓人有種格外寒冷的感覺，一剎間，父親的笑臉在我眼前浮現(xiàn)，他溫暖的大懷抱總是讓我回想，轉(zhuǎn)眼間春節(jié)又快到了，大年初五是他的生日，在他離開我的十年里，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在墓前陪他過生日，這一天我會精心為他挑選一束漂亮鮮花和一個精美的生日蛋糕，在我的心里他是一座完美的大山永遠屹立在我心里，我懷念他敬重他！

　　父親體魄健壯，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鼻梁高高五官端正，一頭濃密的黑發(fā)略顯卷曲，1.84的身高氣勢壓人，曾聽過他在大會上作報告詞句鏗鏘有力，魅力無窮。他又是和藹寬厚的，從來不會打罵我，總跟我講道理。小時候很貪玩，母親對我管教嚴厲，父親卻象護著一朵小花一樣待我，很多心里話只對父親講，我也極心疼他、信賴他，我們一家快樂的生活在青藏高原東緣的小城里。

　　父親是在解放初期作為一名進步學(xué)生跟隨解放軍進藏區(qū)工作的，1958年母親也熱情洋溢的奔赴到了最艱苦的地方，于是在那個蓮花般的小城里有了我和弟弟，有了我們這溫馨的四口之家，最讓我記憶猶新還是那段與父母下派到鄉(xiāng)鎮(zhèn)工作的幾年時光，川西高原獨特的.民風民俗至今讓我魂牽夢縈。那時我們住在區(qū)政府的小平房里，后院開墾了一小塊菜地，父親在地里挖了一個大地窖，冬天的高原非常寒冷蔬菜極少，我們會在秋天把各種蔬菜窯在地里，以備冬天享用。父親喜歡釣魚，工作之余帶著我們?nèi)�家去河邊，一人一根魚桿坐在一起垂釣，那時的河水清澈見底，時常能看到魚在水下游動，每當遇到河里漲水時他會用一根長長的麻純在上面拴上十幾個魚溝掛上蚯蚓放到河里，另一頭拴在大石頭上，晚上我們會沿河去收線，幾乎每根麻線上都會拉起一竄竄“石巴子”，那魚滑滑的嫩嫩的，刺很少，味道鮮美，家里伙食也因此得到較好改善。

　　父親也時常帶我去林子里采蘑菇，教我如何識別蘑菇，如何規(guī)避危險，如何去學(xué)習當?shù)厝霜毩⒌纳�存能力，在他的教�?dǎo)下我六七歲時就能跟著當?shù)夭孛襁M山打柴了。父親能與當?shù)乩相l(xiāng)打成一片，能說藏語并關(guān)心貧困人家，時間長了只要我們走到田間、村落總會有很多當?shù)氐牟刈謇相l(xiāng)豎著大拇指送給我們一家。如果哪村哪鄉(xiāng)有民間活動他總會被邀請為上賓，他也總會帶上我，并把我象小公證一樣隆重推出，我會為大家唱歌跳舞，內(nèi)心是自豪和驕傲的。在那個困難的年代我們在那里過著自給自足、豐衣足食的世外般的生活。

　　后來回到了縣城，父母都在政府機關(guān)承擔一定的職務(wù)，父親從事團委工作，思想激進，曾一度派去北京學(xué)習，與胡耀幫合影留戀。父親和母親工作都是繁忙的，我也很乖巧，上學(xué)放學(xué)完成作業(yè)照顧弟弟，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兩三年，突然有一天縣里高音喇叭里響起了口號，那是父親的名字，我一下懵住了，知道家里的大災(zāi)難來了。父親變得沉默了，但是他的眼睛里永遠有一種堅定的神光，他告訴我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我相信他是好人。我努力的點頭，在我心里他從來都是慈祥善良的好父親，可從那年以后他成了縣里的“四人幫”，每天縣里的禮堂都開著斗爭大會，他的脖子上總是被掛上大牌子站在臺子上，我看他堅挺的身驅(qū)變得有些卷曲了，兩腿略有些打顫，我心如刀絞，恨不得沖上前扔掉他的牌子，對眾人大聲吶喊：我爸爸是好人！可我只能緊緊的咬緊牙關(guān)在禮堂的門縫里偷偷地看著他，心快被痛木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不許它流下來，我最敬愛的父親怎么可以被人如此糟蹋？難道父親敬業(yè)工作、善待藏民、善待家人都是錯的嗎？那些田間村落里的大拇指難道都是騙人的嗎？

　　后來父親被帶走了，據(jù)說去了鄉(xiāng)下勞動改造，母親也帶著弟弟被下放去了鄉(xiāng)下工作，家里只剩下我一人了，每天晚上都會苦苦地想爸爸想媽媽想弟弟，我怕他們挨打怕他們挨餓，一個人時常望著天上冷冷的月亮，我在心里喊著：月亮呀月亮你哪里知道這個世界上誰在歡笑誰在悲愴，昔日的公主如今變成了灰姑娘，你開開眼救救我的父親和母親，就算你讓我變成癩蛤蟆我也愿意！

　　有一天父親卻突然回到家里，我抱著高大瘦弱的父親，心疼不已，我知道他受苦了，衣服有些破了但是很干凈，胡須很長，頭發(fā)里長出好些白頭發(fā)，但是眼神依然是堅定的。他很欣慰的看著整潔的家，表揚我比過去更能照顧自己更能干了，我的作業(yè)工工整整，正義的班主任還敢讓我當上了班長，我向父親津津樂道故意讓他開心放心。第二天爸爸臨走時門外已經(jīng)有人在等候了，我知道他回家一趟是多么不容易，他鼓勵著我讓我做一個勇敢的孩子，要我相信他遲早會回家，他說真理總會是真理，一定要相信他。我完全信他，我會耐心等到我所有的親人們都回家來。我用最甜的笑送他走了，轉(zhuǎn)身卻哭成了淚人，那是一個怎樣的瘋狂年代啊。

　　后來母親給遠在成都的舅舅寫了信，迫于無奈要送我去成都念書了，我期待著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可內(nèi)心又不忍放下他們，母親說至少我離開了他們會少一個擔心。就在陽光燦爛的那一天我離開了大山，過上了另一種寄居的生活。

　　兩年以后我返回山里時，父親母親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家，母親開始了正常的工作，她在縣里算得上一名才女，又恢復(fù)了她往日的忙碌。父親仍然沒有上班，在等待結(jié)論中，他哪里是閑得住的人，雖然不安排他工作但至少他獲得了自由，他便自覺承擔起打掃政府大院的事情，大大的幾個院子屬于他了，那里沒人跟他爭搶，他是院落的主人。

　　每天很早總會聽到他很有節(jié)奏地掃地聲音，左掃三下右掃三下，他自己也跟著跳起了三步舞，還告訴我這樣掃地一點不累，自帶樂曲伴奏。這個片斷我在后來的電影《芙蓉鎮(zhèn)》里看到姜文就是這樣掃地的，讓我心酸得撕心裂肺。父親最可敬的還是他的學(xué)習精神，他說這些年耽誤太多時間了，他得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他跟著收音機開始學(xué)起了日語（當時收音機里只有日語頻道聽著較清晰），耳朵里放著耳塞，嘴巴里念念有詞，筆記本里記得滿滿的，他的一天除了給我們?nèi)�家做飯、打掃院子以外，余下的時間就是學(xué)習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終于恢復(fù)了工作，一下象掙脫繩索的猛虎，一頭又扎進了工作中，說要把失去的時間找回來。我心里不由得為他的安危再次擔憂起來。幸好當時縣里一代領(lǐng)導(dǎo)班子很賞識他，給他空間讓他大膽工作，憑他多年基層的調(diào)研和思考第一次提出開發(fā)野生資源造福于當?shù)氐乃悸�，他帶著眾望走出窮困的大山引進了日本生產(chǎn)線，最開心的是他居然能用半生硬的日語與日商交流談合作，之后在他的帶領(lǐng)下當?shù)亻_始轟轟烈烈地生產(chǎn)加工經(jīng)濟價值極高的松茸，并出口日本香港等地，很快本地一部分勤勞的人開始脫貧致富，政府的財政也有了相應(yīng)回收。人人又開始送給他大拇指，他為了自己的信念堅持了太久太久，我看到他臉上會心的笑容，我也開始輕松的笑了。

　　父親在六十五年的人生里譜寫了最精彩的樂章，雖然他的人生很短暫，但是我內(nèi)心永遠的驕傲，他沒有給我留下太多的財產(chǎn)，可他留給我的精神財富卻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使我在日后的生活中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能學(xué)會堅強、學(xué)會堅持、學(xué)會寬容、學(xué)會去熱愛生活，他是永遠屹立在我心中的那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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