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兩章散文隨筆

　　幾家面館

　　出門不遠，有著幾家面館，扎堆似的在一個十字路口的拐角處，排出一溜子的門面。

　　把頭的一家，叫關(guān)中面館，以此往下去，有戶縣軟面、蘭州拉面、重慶擔(dān)擔(dān)面、菠菜面，還有一家老手藝面道館。聽起來，面館各有特色，吃起來也真是不一樣的味道。

　　幾家面館，唯關(guān)中面和菠菜面開得最久。我住這里十多年了，兩家店少說也開了近十年。十年光景，對一個社會來說，不算長，可對一個個體餐館，不能說短了。特別是當(dāng)下的社會經(jīng)濟，膨脹與萎縮時時都在眼前發(fā)生，一段時間民間投資融資公司一夜間布滿大街小巷，又一夜間全部倒閉。突然又炒熱了房價，滿世界的房產(chǎn)中間商一擁而上，搞得百姓一頭霧水，損失連連。個體經(jīng)濟必然在其中磨練，倒了就倒了，活下來的真是不容易。

　　十年，這條街都變得不認識了。記得剛剛搬到這里，小區(qū)門前的那條街筆直筆直的，寬闊的馬路上車少人也少，兩邊都是小兩層的舊房，臨街的門面都小，一律的灰白兩色，似乎這座城就古老的剩下了兩種顏色。

　　街面上也就那么幾家餐館，店面的玻璃門窗上總是貼著紅紅綠綠的字，有著各類的菜名、面食和酒水。進門去，三四張桌子，原木漆的桌面鋪著粘人胳膊的塑料單。飯時，座無虛席，椅背扛著椅背，你得將就著吃，吃完了還有人站在那兒等。這種環(huán)境不敢講究，都很快吃完，想抽根煙，最好站到門外去，不然自己會不好意思的。

　　短短幾年功夫，附近的幾片荒地被圍了墻，打地基的機器整夜通通地響，很快就有樓房升起，一座接著一座，二三十層的、鋪天蓋地的延伸著去。天被遮了，地也被遮了，鋪天蓋地就很準(zhǔn)確。

　　如今站在家里的樓上往南山遠眺，竟是一片的樓宇，南山早沒影了。時代的變化，把人與自然隔離的越來越遠，那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钡木辰缗鲁蔀榱艘环N夢境，成為一種奢侈了。

　　這種變化帶來的會是什么呢！

　　路邊的舊房被改造，門面裝修一新，各式各樣的門匾奪人眼目，霓彩燈光閃閃爍爍，就連內(nèi)飾也突出各自特色。奇怪的是，還是原來那么個建筑，這么一改，居然感覺大了許多，也真的增加了不少桌椅，人坐著還顯寬敞，這便是合理使用的問題。

　　寸土寸金，小商家在用腦袋做生意，墻上也注明自家磨面自家的油。這句話，對現(xiàn)代人很重要，經(jīng)常吃的東西爆出有毒物質(zhì)，搞得人們不知吃什么東西最安全。于是追求原生態(tài)、有機食品、綠色物質(zhì)成為一種時尚。

　　老年人怕死，再常年吃有害物質(zhì)那還了得！年輕人正長身體，又養(yǎng)個孩子，孩子如家珍瑰寶，豈可讓人毒害。所以這種思維下的人們，吃的第一要素便是安全衛(wèi)生，第二就是營養(yǎng)。商家真是研究了人們的心理，把最重要的需求放在環(huán)境中，讓人吃的安心，掏錢值得。

　　開關(guān)中面館的是個小兩口，三十多歲，帶一個孩子。女的清秀、干凈，男的健壯有力氣，話卻不多。話全讓他女人說了，見熟人來了，年紀(jì)大的叫叔、姨，年輕的稱美女帥哥，極熱情好客。她能記住你喜歡的面食，酸甜苦辣她都會招呼后廚，人在這里吃飯，心是暖暖的，就像在家。

　　她家的面，柔軟筋道，配菜豐富，不見明油，就像家里的面那么合口，價格又適中。每到飯時，總是坐的滿滿，女人招呼客人又收錢下單，指揮著前后臺的人，生意有條不紊。

　　這些年，經(jīng)濟蕭條，大生意不好做，小買賣也不好做，四周的店鋪轉(zhuǎn)讓倒閉無數(shù)，而她家面館卻一直興旺，人流不絕。近些時候，她們又增加了飯菜品種，開了早餐，賣起油餅、稀飯和小菜。她男人主廚，油餅炸的老大，稀飯給的又多，小菜調(diào)拌的干干凈凈，色彩誘人。周邊的餐點多極，唯獨她家的生意看好，傳出一種好名聲。

　　常見晚飯時，她們的孩子背著沉重的書包，坐在角落的桌子上，喝碗稀飯，就爬在那里寫作業(yè)，當(dāng)爸的幫人拉甘水，他媽立在柜臺里在電腦上算賬。

　　這種感覺讓人舒心，她把小日子搬進了大日子里，把食客當(dāng)做家人招呼，這樣的生意便做長久了。

　　再往后去，新疆拉條子、重慶擔(dān)擔(dān)面、老手藝面道，都是在別家死了的地界上新建的，風(fēng)格各異，面味不同，人群也就不同。喜吃硬的常去拉條子，愛吃辣的'就上擔(dān)擔(dān)面，好葷油的多在老碗面里。這里的服務(wù)全然是一種套路，不見微笑，也不多言，你吃你的，她干她的，似乎這個社會與她無關(guān)，這里的人也與她無關(guān)。即便你去過數(shù)次，沒有人把你當(dāng)熟客，人心缺少一種交往。這種生意就不火不旺，說不準(zhǔn)哪天清晨路過，就能看見一張本店轉(zhuǎn)讓的白紙，很快，就改頭換面了。

　　菠菜面是這里又一家開的久的面館，面館開的有點意思，不顧外員，一家老少全在這里幫工。搞不清誰是老板，面卻很吸引人。筋道滑潤，還有嚼頭，耐吃而后味很香。胡蘿卜、土豆丁與肉丁醬、青菜合一，就很好吃。

　　頭一次去，正吃著，一女子前來，問：“叔！味道咋樣！缺啥吭聲，給你添加。愛吃菜，就說一聲，給你多放些。”此言畢，人就好感動。打那以后，隔三差五的會去一趟，再去，就熟了，老是那個女子招呼，老是菜多面少的吃。

　　后來，就知道她們是軍人世家，父母公婆和男人都當(dāng)過兵，一家都耿直，不做坑人的生意。人從寶雞來，在西安做面館，十多年了，堅持菠菜精選，榨汁合面，每天定量賣完為止，從不過夜，讓我?guī)状乌s去，面就完了。

　　我好奇怪，別家的面能賣到半夜，她們就不這么做，總是新鮮賣完為止。這種生意能做成么！我看成，因為她們沒有換過臉面，人氣總是不斷。

　　和她男人遇過一次，好爽快的一個漢子，濃眉大眼的。遞我一支煙，聊了許久，能感受到誠懇和自信，有軍人的氣質(zhì)。這種誠信感是生意之外的事，然而正是這樣的感覺讓我常來常往。

　　這個時代，什么都在變，變得太快了，人會茫然，會浮躁，會看不懂別人，也搞不懂自己。然而，也有不忘初心、堅守自信的。正像眼前的這片面館，倒的一定會倒，持久的必然持久。這里的密碼只有兩個字：真誠。

　　這年月，這兩個字越來越少了。

　　浪漫的風(fēng)

　　坐在車上，停了一站，看著兩個年輕人上來，女子走到我旁邊站住了。因為我前面正好是一個拐角，她瘦瘦的，也正好立進拐角里，不被人擠。男子過來了，兩人緊擁著，像是熱戀中的一對，黏糊糊的樣子。

　　車在晃，我無意識地感覺到那男子有動作，是不雅的么！因為女子的衣服在鼓包，蓬松著起來。女子的白襯衣原本就短，鼓起包便露出了腰，皮膚不是很白，這倒讓人產(chǎn)生了厭惡�，F(xiàn)代的青年是全然不顧環(huán)境的，再復(fù)雜的環(huán)境里也能處的像兩人世界一樣。因為世界在他們的眼里，已經(jīng)變得很小很小了。

　　突然的看到男子的一雙手，是從女子胸前伸著過來，又在女子短袖口下方停住，這個動作引起我的關(guān)注。

　　我將會看到什么！

　　一個微型風(fēng)扇，咖啡色的，手掌般大小，是電池帶動的風(fēng)葉，就在男子的掌中攥著，風(fēng)口對著的是袖口。風(fēng)從女子袖口吹了進去，女子的白襯衣便鼓起一個風(fēng)包。女子一定很涼爽，在半瞇著兩眼隨車輕搖。

　　腋下的這股風(fēng)，一定是非常的清爽，特別是這炎熱的夏日，能享受這種溫情的人一定不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我叫它浪漫之風(fēng)，熱戀之風(fēng)。

　　很羨慕當(dāng)今的青年，愛是隨時都可以表達的，可以用任何的方式去表達。

　　想起我們那個時候，真是連想都不敢想呢！男女授受不親似乎成為一種異性交往中的戒律，只能壓在內(nèi)心，不曾釋放，也有釋放過的，會被人們看做不道德，讓眾人譏笑，成為一種話柄。

　　這也算是一種傳統(tǒng)么！一種初心！那么該不該忘記它呢��？

　　我的目光開始變得柔軟起來，因為我看了一種愛。

　　2018.9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