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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我上鋪的哥們散文隨筆

時間:2021-04-27 11:06:55 散文雜文 我要投稿

睡在我上鋪的哥們散文隨筆

  十八年前,我只身一人來到鄂西北求學,沒有老鄉(xiāng),沒有朋友,語言不通,飯菜吃不慣,天熱得要命,寢室里三天兩頭打架斗毆,教室里整天亂成一窩蜂,失落占據(jù)了我孤獨的心。

睡在我上鋪的哥們散文隨筆

  晚自習后,隨著一陣清脆的鈴聲,學生潮水般涌向寢室——男女各一個院子一座獨樓。刷牙洗臉洗澡洗衣服的同學在水房里人擠人人挨人熱鬧異常,我們班同寢室的幾個同學興高采烈,刷牙洗臉后脫個精光,在水池邊洗澡打水仗。幾位襄陽的同學圍著我好奇地問陜西的風土人情——是不是房子半邊蓋?是不是鍋盔大得像鍋蓋?是不是面條像褲腰帶?是不是板凳不坐蹲起來?是不是手帕頭上戴?我一一作答。他們?yōu)鹾诘难劬镩W著好奇。小飛和我是同桌,睡在我的上鋪,他話不多,偶爾插幾句,隨后低頭洗澡;氐綄嬍遥械哪弥鴨畏艡C聽歌,有的看愛情小說,還有的跑到外面的小賣鋪買回一大堆零食給大家分享。上鋪的哥們把床搖得咯吱響,我無心看書,書一撂,沖上面喊:“哥們下來諞!毙★w爬在床沿邊,嘻嘻一笑:“早說也就不欺負你了!彪S后一個倒掛金鐘溜下來,只諞到晚上十點,就寢哨聲一響,寢室全部關燈,這才回到各自的床上睡覺。

  睡到半夜,突然一陣急促的哨子聲響起,隨后是敲門聲,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寢室的燈統(tǒng)一打開了,亮如白晝。學生科的老師和學生會的.領導七八個人在逐一檢查寢室,被褥里,床底下,鋪蓋下,被翻了個遍。三尺長的鋼管在我床的里側,七八雙眼睛齊刷刷地望著我,我臉漲得通紅!罢l在坑我?”我大喊一聲,無人應答。學生科的老師威嚴冷漠,沖我說:“穿衣,去院子集合!

  院子里,學校主要領導已站成一排,對面是四五十個學生,中間一堆鋼管、木棍,還有匕首、手銬、小砍刀之類的鐵器。我耷拉著頭,副校長在挨個訓話,走到我面前陰沉著臉:“帶鋼管干什么?學校明令禁止,講了多少次了!說。”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些語無倫次:“我沒帶,有人陷害我,我也不知哪來的!”“陷害你干什么!再狡辯今晚在操場站一夜!蔽覠o語。副校長訓完話,各班班主任上來。我們班是張明科老師,他黑青著臉,因為全班五十六個學生只有把我從寢室“請”了出來,他唾沫星子滿天飛,我沉默不語,頭腦一片空白,也不知他說了什么。第二天,我被要求寫檢討書,大大的一張16開紙上,我想了半天只寫了一行字——我是被冤枉的,我沒帶過鋼管來學校。

  午休時,班主任張老師來到寢室,他怒氣沖天。一進門就狂吼:“謝亞亮你還牛上了是不?讓你承認錯誤你就這態(tài)度!”寢室安靜得落一根針都能聽見,我低頭不語,大家的眼睛都看著我!霸俨怀姓J錯誤不好好寫檢討書,我把你開(除)回陜西去!蔽也粍勇暽麣獾蒙斐霭驼凭鸵!袄蠋,鋼管不是亞亮的,我可以作證”——小飛的聲音。張老師怔了半天!澳銈儍蓚都到我辦公室來!蔽艺驹陂T外,張老師和小飛在辦公室談了約莫20分鐘。小飛出來叫我,安慰道:“沒事,一場誤會!蔽疫M去,張老師說:“小飛剛才作證,鋼管不是你的,他見過濮陽來的吳強包里帶過。”我眼睛澀澀的,忍住沒讓淚水流下來。后來,通過查證,鋼管是吳強的,我得以洗清冤屈。事后,我請小飛去外面撮一頓,他婉言謝絕:“花那錢干什么,周日你來我家,就在河口市區(qū)。讓我媽炒兩個菜,領略一下湖北的風味。”

  周末,這是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第一次出校門。街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小飛家就在市中心,獨院小二樓,家里寬敞明亮。看到我到來,他媽很熱情,吩咐我們吃水果看電視,她在廚房里忙活。我和小飛左一句右一句聊著,快中午的時候,門鈴一響,小飛打開門,進來一個姑娘,個頭高挑,眉清目秀,如出水芙蓉般美麗。小飛介紹,原來是他姐,我的臉微微發(fā)燙,點頭不知道說什么。中午,我們圍坐一桌,他媽說著河口街上的塵封往事,他姐聊著剛參加工作的點點滴滴,氣氛輕松愉悅,飯菜豐盛可口,是我這個他鄉(xiāng)異客來到這里吃得最開心的一次。自那后,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小飛了,我們無話不談,相互幫助,在那個遙遠的城市,我十幾歲的心終于安靜了下來。

  轉眼間,寒假到了,學校里空曠寂靜,我在校報社實習,準備晚些時候再回家。夜色如墨,外面黑漆漆的,有些害怕,我一個人在寢室。十點多,正要入睡,敲門聲傳來。我問:“誰,干什么?”“是我,開門!眳菑姷穆曇,這家伙不是早回河南去了嗎,怎么還沒走。我不情愿地打開門。呼啦一下,進來四五個學生模樣的人,只有吳強我認識,其他的沒見過,一個個人高馬大。一進門他們就迅速關上門。其他人不作聲,吳強皮笑肉不笑地說:“陜西同學,回家的票買好了嗎?”我不耐煩地反問:“買好了,怎么了?”他笑瞇瞇地說:“哦,我還沒買,想借你幾個錢。”我一陣緊張:“我沒有,就剩吃飯的幾十塊錢!彼粦押靡獾卣f:“把你錢包看看!薄澳阆敫墒裁矗瑩尳賳?”我高聲呵斥。他們四五個一起沖上來,拳頭和腳劈頭蓋臉連打帶踹,我發(fā)瘋一般還手,沒幾下就被打趴在地上。釘了鐵掌的黑皮鞋踩著我的臉,我動彈不得,錢包里的幾百塊被他們搜刮一空。臨出門,吳強扔下一句話:“想瘸著回陜西,你可以去治安室,看在同學的面上,給你留幾十塊!蔽矣袣鉄o力地在地上躺了大半夜。

  后來幾天,我在校園里搜尋吳強這小子,攢足了勁要讓他掉兩顆牙,直到年關臨近我離開校園都沒找到他。

  再過幾天新年就到了,大街上越來越熱鬧,想著這一學期來小飛對我的照顧,也因為囊中羞澀,在臨回家前一天,我來到小飛家辭別。一進家門,還是那么熱情,中午我單獨和小飛出來,各自一碗面算是我們的午飯。我試探性地問小飛借幾百元回家。小飛哈哈大笑:“你看你客氣的,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還說借,需要直接說一聲就是了!蔽冶亲右凰幔褏菑姷氖抡f給他聽,他狠狠地把拳頭砸在桌子上,大罵吳強太不地道。下午,小飛帶著我在河口市區(qū)溜了一圈,這一年我們就此分別。

  年后,還沒開學我就來到了學校。一是找吳強報仇雪恨,二是給小飛還錢。小飛開始執(zhí)意不收,我有些不高興。嘟囔著:“借錢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不把我當哥們是吧?”他嘿嘿一笑勉強收下。說起我想揍一頓吳強的想法,小飛熱血沸騰,他說:“這小子,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等待了幾天,學生陸續(xù)返校。終于見到了吳強,他滿眼鄙視,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那一天午后,我和小飛尾隨吳強來到河口街道,在一僻靜處,我們沖上去一陣拳打腳踢,吳強這小子壯實,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打趴下。他罵罵咧咧,我氣得隨手操起一塊磚砸下,吳強的臉立馬血肉模糊。我丟下磚,和小飛消失在街道里。

  我被小飛帶到他老爸所在單位的一處住所,他爸出差沒在。在那里,我們喝酒暢飲,解了心頭之氣的歡快讓人高興不已。隨后的十幾天,我們兩都沒去學校,喝酒,打牌,睡覺,沒事的時候就去廢棄的鐵道上游玩,他的吉他彈得嫻熟幽婉,一曲《對面的女孩看過來》成為鐵道邊的風景。

  一天早晨,房門被敲開,我見到了千里而來的父親。我慚愧地低頭沉默,任由父親數(shù)落。

  之后,我退學回家,小飛被留校察看。

  一晃眼快十八年了,想起小飛,他就像站在我的面前——還是那么豪邁爽朗。

  很多時候,我在想:生命中遇到的哥們兄弟,真正的能有多少呢?很多人匆匆而過,不再記下彼此的音容笑貌,相忘于江湖;很多人有酒有肉好兄弟,為難之時不見人;很多人睡過同一個床鋪,可多年后陌生得似乎從未相識過。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想起小飛和很多模糊的記憶,我多想輕輕地問一句:睡在我上鋪的哥們,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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