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餐巾紙散文隨筆

　　一幫小學時的同學，畢業(yè)40年后聚會。讓大家意外的是，組織者還邀請到了王老師。

　　她已經(jīng)退休，回到了城里。當年我們這些山村里的娃娃也都已兩鬢微白，步入中年。久遠的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在我眼前。

　　一個女同學拉著王老師的手，激動地說，王老師，您教了我們3年，您知道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嗎？

　　王老師搖搖頭。女同學說，您給過我的一張餐巾紙。那天，我家里出了點事，心情不好。上課的時候，我老是走神，授課老師很生氣，讓我下課后到辦公室去一趟。在辦公室，那個授課老師再次狠狠地訓(xùn)斥了我，說我自以為是，驕傲自滿。我沒為自己辯解，只是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這時候，坐在對面的您走到我身邊，您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遞給我一張餐巾紙。接過您遞過來的餐巾紙，我再也控制不住哇哇大哭起來。您抱著我，拍著我的肩膀。平靜下來后，我告訴您，前一天，我的父親在山上采石時，腰被石頭砸傷了。

　　女同學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王老師抬起身，從餐桌上的紙巾盒里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女同學。女同學接過餐巾紙說，謝謝您，王老師。

　　旁邊一個男同學站起來，走到王老師身邊說，王老師，您也給過我餐巾紙。

　　男同學看看大家說，我們班的同學大多來自農(nóng)村，我記得王老師是從城里調(diào)來的，在我們眼里，王老師您就像天上掉下來的女神一樣。

　　頭發(fā)花白的王老師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說，我哪是什么女神啊，說實話，剛接到通知要調(diào)到那所山村小學時，我還偷偷哭了好幾天鼻子呢。但是，去了那兒，見到了你們這些學生，我才覺得一點也不后悔。

　　男同學接著說，小時候我很調(diào)皮，是老師眼里的壞學生。有一次，我和高年級的一個學生打架，鼻梁都被打出血了。我們分別被揪到了老師辦公室。我心想，這回死定了，一定要被您狠狠罵一通了。您卻沒有罵我，見到我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從包里拿出一張餐巾紙，幫我輕輕擦拭鼻梁上的血跡。

　　男同學環(huán)顧一下大家，激動地說，那時候，我們這些山里的孩子，別說餐巾紙，連衛(wèi)生紙都沒用過。那是我第一次接觸餐巾紙，那么白，那么柔軟，擦在傷口上，一點也不覺得疼，反而有一種柔軟得讓人心碎的感覺。王老師，我一直沒告訴您，那次我為什么和那個男生打架。

　　王老師看著他說，這事我隱約記得，你很倔強，堅持不肯說為什么打架，那么，現(xiàn)在能告訴我嗎？

　　男同學點點頭，那個高年級的同學說您壞話，說您一定是犯了什么錯誤才被發(fā)配到我們學校的。我不服，就和他打起來了。

　　王老師笑了。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了。讓人奇怪的是，大家印象最深刻的竟然都是王老師的餐巾紙，幾乎在場的每一個同學都得到過老師的餐巾紙，有的是擦眼淚，有的是擦傷口，有的是擦鼻涕，有的`是擦汗水。讓我們笑翻了的是有個同學說的故事。他說，以前他都是用手背擦鼻涕的，有一次，抄黑板報時，鼻涕又淌了下來，他毫不猶豫地用手背去擦。突然，眼前冒出一個白團來，他扭頭一看，是王老師遞給他的一張餐巾紙。他紅著臉接了過來。他說，你們絕對想不到，那張餐巾紙我一直揣在褲兜里，整整揣了一個學期，只是偶爾拿出來，炫耀式地擦一下，直到后來紙爛成了碎片。

　　他的故事甜蜜而辛酸，大家唏噓不已。有人站起來對王老師說，您是唯一從城里來的的老師，也是唯一的女老師，還是唯一用餐巾紙的老師。別說我們學生，連其他老師都羨慕得不得了。

　　王老師挨個將大家看了一遍說，我沒想到，你們會記得這么多，這么清晰。我也記得那盒餐巾紙，那是我的一個在國外的親戚帶給我的禮物，那時候，國內(nèi)還沒有餐巾紙呢。頓了頓，她突然故作神秘地說，說實話，剛開始給你們用的時候，我也很舍不得呢。

　　我們都笑了。我們這群中年人圍著老師，笑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那些年，我們用過的老師的餐巾紙，擦拭過我們最柔軟的部位。那不單是一張小小的餐巾紙，那是一個老師對學生付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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