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奇情
發(fā)布時間:2017-01-17 編輯: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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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初,我從部隊復(fù)員后,調(diào)到和平公社派出所,頭上戴頂軍帽,腰上別只短槍,上抓美蔣特務(wù)反動派,下管打架偷盜搞破鞋,就我一個人,挺忙的,也挺神氣的。
初春的一天上午,我正在辦公室忙著,“咚咚”的跑進(jìn)一個人,五短身材,滿臉血跡斑斑,氣喘吁吁的說道:“我叫李大海,是幸福大隊的書記,有情況報告!
哦,原來是大隊書記,我連忙遞他個凳子,“請坐,請坐,慢慢說!
他說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他們大隊的一個保管偷糧食,被他發(fā)現(xiàn)了,這個保管膽子忒大,還打人,這不,臉被他打的……。
我急忙問道:“這還了得,人呢?”
李書記沖門外大吼一聲:“帶進(jìn)來!
只見兩個民兵押進(jìn)一個壯漢,雙手反綁,臉色死灰,嘴角還殘留著血跡,看來是動了刑的。
“叫什么名字?”我例行公事的問道。
他搖著腦袋,“依依呀呀”的叫著。
“喲,他是個啞巴,別問了,說不清的。”李書記連忙制止道。
哦,原來是個啞巴,我泄氣了,碰到這樣的啞人,說是說不明,問是問不清,任你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很難搞出個子丑寅卯,難纏死了。于是,我把李書記叫出門外,悄悄說道:“算了,一個啞巴,帶回去批斗批斗就行了,看那樣子,你們把他也整的差不多了!
“那可不行,”他腦袋搖的像撥浪鼓:“這樣的反革命分子,不送去勞改,咋行!蔽蚁肓讼,說道“偷了一點兒糧食,怎么算反革命分子,再說了,一個啞巴,問也問不清的,判不了刑啊!崩顣浺黄ü勺谝巫由希樥f道:“那我不管,交到你們這里,你們公安就要處理!蔽宜剂恐骸耙贿@樣,公社現(xiàn)在正抽調(diào)人到外地修水庫,把他搞到那里勞動教育一段時間再說!崩顣浵肓讼,勉強同意。“不過,”他湊近我的耳朵悄悄嘀咕道:“這事要保密,有人問起來,就說弄去勞改了,那樣才有震懾力,治治那些反革命分子!薄昂玫,好的,保密!蔽倚σ恍φf道,希望他們快點兒走,還有多少事等著我呢。他卻不放心的拉著我一遍遍叮囑“公安同志,說話算話,要保密,要……!蔽冶患m纏的難受,舉起右手發(fā)誓道:“李書記,我以黨性擔(dān)保,行不。”心想,這書記真是婆婆媽媽,不就是想嚇唬嚇唬老百姓,顯擺顯擺他書記的能耐嘛,值得這一遍遍啰嗦。
當(dāng)天下午,我就派人把啞巴悄悄送到百里外的水庫勞作去了,那里管吃管喝,心想,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第二天早晨,我剛打開門,一個村婦怯生生的走了進(jìn)來,四處張望。
“你找誰?”我問道。
“找我男人!
“你男人是誰?”
“昨天來的那個啞巴!
“啥?啞巴是你男人,”我驚愕盯著這個少婦,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俏麗的身材,這白凈的臉蛋,會是啞巴的女人,太可惜了。
“我來送飯的,公安同志,讓我見見他吧。”她看我這么瞅著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雙手?jǐn)[弄著裝飯的藍(lán)包袱,一雙丹鳳眼紅紅的,顯然痛哭過。
我連忙正襟危坐,把軍帽扶了扶,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他偷東西,還打人,關(guān)起來了,你回去吧!
“不,他不會偷東西的,都是冤枉的,求求你,放了他吧,”這個女人邊說邊哭起來。
“怎么不會,昨天你們書記押來的,還有錯,快回吧,我還有事!蔽疫呎f邊帶著她往外走,心想,快走吧,一個年輕女子在我這哭哭滴滴的,讓別人看見成何體統(tǒng)。
誰知她走到門外就站著不走了,哀求道:“公安同志,讓我見見我的男人,送他一口飯,就一會兒,行不?”
看她這癡情的樣子,我不禁嫉恨起那個啞巴了,冷冷的說道:“小偷,餓不死的。”然后自顧自的走開了。
這女人就站在門外,等啊等,直到夕陽西下,才拖著疲憊的步子,慢慢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正要去開辦公室的門,遠(yuǎn)遠(yuǎn)的就見這女人提著藍(lán)包袱站在門外,滿身都被露水打濕透了,看來她趕了一早的山路,真是個倔強的女人啊?匆娢,就哀求:“我男人雖然是個啞巴,可人老實,不會偷東西的,放了他吧!笨此龐扇蹩蓱z的樣子,我真想告訴她實情,可一想我曾對李書記的承諾,又總能失言呢。所以只好板著面孔,心想,不管她,慢慢的無趣了,會走的。
和昨天一樣,她提著藍(lán)包袱靜靜的站在門外,就這么等著,從早晨到中午。
“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女人啊!蔽也唤纳匆猓泻舻溃骸斑M(jìn)來坐吧!彼@喜的走進(jìn)來,沖我微微一笑,也沒坐,只是哀求我放了啞巴,一遍又一遍的哀求,我聽的急了,一拍桌子吼道:“他犯了事,咋能說放就放呢!
只見她驚恐的睜大眼睛喃喃道:“那,那他真的要坐黑牢,挨槍子。”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遞給她一杯水,問道:“誰說的?”
“李書記說的。”她驚慌的雙手直抖,一杯水幾乎都拿不穩(wěn)。
“哦。”我笑了笑,心想這老李啊,真會嚇唬老百姓。
誰知這不經(jīng)意的一笑,更嚇壞了這個女人,她以為啞巴真的要被槍斃了,臉“唰”一下變得煞白,“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冤枉啊,公安同志,真是冤枉啊,我男人不會偷東西的,是有人要害他呀,……!蔽疫B忙把她拉起來:“可不要亂說啊,誰要害他?”
“李……大……海。”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李書記?”我一下子懵了。
“他不是書記,是個畜生,就是他要害死我的男人!
我連忙制止道:“別亂說,這是要證據(jù)的!
這女人理理頭發(fā),慢慢平靜下來,輕輕說道:“我會找到證據(jù)的!比缓筠D(zhuǎn)過身,緩緩走了,看著她單薄的身子慢慢消失在崇山峻嶺中,我不禁暗自感嘆,真是個奇女子!心想,明天她來了,一定要告訴她實情,管他什么李書記,欺騙嚇唬這樣的女人,于心何忍。
第三天,她沒來。
第四天,也沒來。
第五天上午,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在辦公室外探頭探腦的,我問:“你找誰?”她撇撇嘴答非所問:“山花叫我來的,是不是找你?”聽道她這么回答,我感到好笑,就問道:“山花是誰?”“我大侄子啞巴的媳婦啊!
哦,原來那個女子叫山花,這女人是啞巴的嬸娘,我說:“是的,找我有啥事?”
“好了,好了,”她一步跨進(jìn)來,“山花說你是個好人,讓我交給你一個啥、……啥……證據(jù),我大侄子是冤枉的啊。”她邊說邊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我。我打開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證明:啞巴沒偷隊上糧食!甭淇睿豪畲蠛。
我瞅著這張紙條正疑惑不解,啞巴嬸娘撇撇嘴,慢慢向我道出事情原委。
原來,李大海是個欺男霸女的書記,幸福大隊凡有點姿色的女人他都不放過。啞巴娶回這么一個絕色女子豈不讓他垂涎三尺,偏這女子冷若冰霜,對書記不理不睬,李大海也不敢硬來,他怕誰,怕啞巴啊,俗話說,人啞勁大,惹急了他敢把你腦殼擰下來,這啞巴和山花整日是形影不離,饞的李大海眼睛冒火。所以他就使了個奸計,安排啞巴當(dāng)保管,保管每天夜里都要睡在隊房里。李大海夜里就在山花屋旁轉(zhuǎn)悠,一次被他逮著機(jī)會溜了進(jìn)去,山花百般不從。正在廝打時,啞巴回來了,他煙袋掉家中了。看到眼前情景,氣得他“哇哇”直叫,像提只小雞一樣把李大海扔去一丈開外,跌得頭破血流的李大海忽然扯著嗓子叫起來,說啞巴偷隊上糧食被他發(fā)現(xiàn)了,還要行兇打人,于是幾個民兵一擁而上,綁了啞巴,關(guān)了一夜,打了一夜,第二天就押送走了。
“哦,”我沉思了一下,問道:“可是……,這證明李書記會寫?”
“可不是咋的,”她見我不相信的樣子,嘆口氣說道:“事情到了這步田地,說出來也就不嫌丟人了。啞巴被抓后,‘哇哇’的說不清,山花說的也沒人聽,啞巴真是冤死了。李大海說啞巴坐的是水牢,沒他一句話一輩子別想出來,這不,山花沒辦法了,只好任那畜生欺負(fù),瞅著機(jī)會,一下子抓住那畜生的命根子不放,他沒法了,才寫了那東西,山花讓我交給你,好救啞巴……!
“哎,原來是這樣,”我不禁自責(zé)起來,忙問道:“山花呢,她怎么沒來?”
啞巴嬸娘忽然掉下了眼淚:“造孽啊,李大海這個畜生從山花家出來后逢人就說,‘呸、呸呸,真晦氣,她媽的,山花是個石女,’山花就……!
“石女?什么意思?”我不禁問道。
“哎,就是不能和男人……,哎,不說了,在我們那里,石女就像妖怪一樣,見不得人的。難怪她長的那么好,卻偏偏要嫁給啞巴,好在啞巴不嫌棄她,她對啞巴也好,本來過的好好的。誰知李大海這個畜生,造孽啊……,山花自知再也無臉見人,就一根繩子上吊了,哎,真可憐……。”啞巴嬸娘邊說邊流淚。
“怎么?山花死了?”我一下子驚的站了起來,心里無比懊悔。
“死了,昨天晚上死的,”啞巴嬸娘擦擦眼淚道:“她死之前讓我來找你,說你是好人,把證據(jù)交給你,就能救啞巴,求求你們……!
“別說了,大娘,”我難受極了,“啞巴沒事,在修水庫呢,馬上就可以回家,現(xiàn)在請你帶我到幸福大隊去。”
“你要到我們大隊去?”大娘似乎有點兒不相信。
我沉痛的說道:“是的,我要去看看山花,我對不起她,”然后又拿起一副手銬:“順便也看看你們的李書記,我對他還有一個承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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