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在一起的日子日志
不知不覺,離家已有四年了。每當(dāng)夜深人靜,我常常想起父親,一想起他日漸傴僂的背影和他那不再健壯的肩背,就禁不住鼻子酸酸的……往事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也就如一條小河,緩緩流淌在我的腦海,幻化出一片略帶苦澀的溫暖。
我是家里的長女,在我的記憶能留存住事的時候,妹妹已經(jīng)會走路了。因此,對于最初的母愛,我沒有記憶。也許母親把更多的時間用在照顧更加幼小的`妹妹了,我那時就像影子一樣地跟在父親的身后。父親是個農(nóng)民,那時有生產(chǎn)隊(duì),一年四季要別無選擇地掙工分來換口糧,我就無論酷暑嚴(yán)寒地跟著。高高瘦瘦的父親總是用他的背或肩馱著我,我不是揪他的眉毛、胡子,就是堵他的鼻子、嘴巴,父親總是呵呵笑著,不厭其煩地配合著,完全不在乎別人譏笑的目光或嘲諷的言語,我也夸張地笑著,炫耀著我的驕傲。也許,父親并不當(dāng)我是一個早晚要出嫁、不能給他養(yǎng)老送終的女兒。
我對父親也十分依戀,如果哪天父親出去了,天黑還沒有回家,我就坐在該父親睡覺的地方默默地等。那時,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jī),我就那么干坐著,有時母親睡了一覺,見我還等在煤油燈前,就罵我,嫌我浪費(fèi)了燈油。但我就是靜靜地等著,對母親的罵充耳不聞。那時候經(jīng)常搞運(yùn)動,生產(chǎn)隊(duì)老是開會,開會的時候就不讓小孩兒跟著,所以,坐等父親的時候很多。尤其是冬天,農(nóng)閑。
而冬天的家里,只有土炕是有點(diǎn)熱乎氣兒的,我就早早地將我跟父親合睡的被子鋪下,再將枕頭壓上,剩下的地方我坐著,暖著被窩。待到父親一身寒氣地回來,他便抱起我,我就趁勢吊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是他放下我,給我脫衣服,一起睡覺。如果晚上沒什么事,睡得早,被窩還沒焐熱,父親就先躺下,把我放在他并不算寬闊的胸膛上,待他把被窩暖熱了,再把我放下,我便像小貓一樣趴在他的身邊,安然睡去。父母結(jié)婚時,只有兩床被子,但我沒記得跟母親睡過,那是妹妹的專利;可我也沒見過父親像對待我一樣對待過妹妹。
不知不覺,我迅速長大,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了。我成了父親在人前眉飛色舞的資本,也只有在這時,父親才滔滔不絕。
父親更加寵愛我,風(fēng)雨無阻地開學(xué)送,放假接。有一次放暑假正趕上剛下過大雨,我回家必須經(jīng)過一個季節(jié)性的小河,這一次小河水漲到大腿那么深,父親淌著水過河來接我,我猶豫著要不要脫鞋,父親已經(jīng)蹲下來,示意我趴在他的背上,我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一個二十歲的大姑娘,怎么好再讓父親背?何況,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背過了!我沒有動,父親好像什么都沒意識到,自己蹲在那里嘟囔:“這底下爛泥挺深,過去后不好洗腳,我背你過吧!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呆呆地看著父親那骨骼突兀的肩頭、略微弓起的脊背,我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這是把我從小馱到大的肩背啊,我從來都那么自然地趴在上面,今天,我才感覺到它的寬厚和深情!一滴淚水不小心跌落在父親的背上,幸好父親專心淌水,什么也沒感覺到。到了岸上,父親放下我,去洗腳,我趕緊用并不清澈的水洗了一把臉——我怕父親看見我的淚痕。
假期里,父親總是用自行車載著我去趕集,每次都從他羞澀的囊中擠出錢來給我買零食,有時是時令水果,有時是瓜子、糖塊,就裝在他中山裝的下衣口袋里,坐在后架上的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我吃著零食,跟父親聊著天,撒下一路歡笑。
那真是令我覺得連想想都是奢侈的日子!
如今父親已是近七十歲的老人了,我卻不能時時圍繞在他的身邊,我心里很思念,也很愧疚。少言寡語的父親從沒說過想我之類的話,但我知道,他最想的人肯定是我。
今年,我一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