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親人日志
大姑
那年 大姑的村莊沉入庫底
隨著水面的上升 大姑的家
也爬上了只長茅草的山脊
多少年過去了 大姑愈來愈瘦
象薄田上的土壟 只剩下骨肋
躬起的背部 象一頂滄桑的駝峰
足以吸納所有的庫水
那棵曾經(jīng)掛滿果實的山棗樹
也和大姑一樣 一層黝黑的皺皮
我所欣慰的 是大姑的精神頭
總是在我探望的'時候
展開當(dāng)年滿樹棗花的香味
略帶渾濁的眼球 左顧右盼
在山間、水上滾動著
嘴里不停地嘮叨：
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
你看看 這剛撈上來的日子
魚蝦活蹦亂跳的 多鮮美
看著碗里嘆號般的魚兒
和逗號似的蝦米 我每次吃的時候
總是盯著遠處的山水
仿佛大姑立在中間 怎么咽
也咽不下去 一團亂刺
死死地卡在喉嚨里……
三叔
三叔是信用社最早放貸的
山里的牛羊都幾代了
提起三叔 連山楂樹上的果子
都感動得紅透了臉皮
為了一群雞鴨 三叔最后一次進山
回來的路上 滾下山坡
從此臥床不起
家人和鄰居多次勸說
找找吧 你也是給公家做事的
也許能補個三錢倆子
每當(dāng)這時 三叔總是虎著臉
拍著胸脯粗聲說：
都是自己熟悉的路
怨誰！
叔輩哥
叔輩哥排行老二 都喊他二哥
兄弟們都走出山了
他留了下來 守著故鄉(xiāng)的土地
敬佩地是 他能把星星種成花生
又能將時光梳理為小溪
最難可貴地 是每年的清明
他總是爬上村東頭的山梁
給老祖宗送去一縷延續(xù)
每當(dāng)中秋圓月之時
他將篩選的花生與摘下的星星
一起裝進郵袋 寄給山外的兄弟
落址寫得歪扭歪扭：老家二哥
四個字模糊皴染 疑是淚滴所為
二哥呀 你就那么幾畝薄田
每年 卻供養(yǎng)了這么多的情義！
那年二哥走了
我再也沒有收到花生的香味
看到的星星 也閉上了眼睛
沒有了故鄉(xiāng)上空的光輝
我可以去看一看 生我的地方
也可以落下兩眼動情的淚滴
可誰能象二哥那樣
每年的清明 去翻過那道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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