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調歌頭·泛湘江》張孝祥宋詞賞析
●水調歌頭·泛湘江
張孝祥
濯足夜灘急，晞發(fā)北風涼。
吳山楚澤行徧，只欠到瀟湘。
買得扁舟歸去，此事天公付我，六月下滄浪。
蟬蛻塵埃外，蝶夢水云鄉(xiāng)。
制荷衣，紉蘭佩，把瓊芳。
湘妃起舞一笑，撫瑟奏清商。
喚起九歌忠憤，拂拭三閭文字，還與日爭光。
莫遣兒輩覺，此樂未渠央。
張存祥詞作鑒賞
湖南湘江與偉大詩人屈原有著不解之緣。屈原因讒言而竄逐，往來無沅水、湘水流域，后又自投于淚羅江，但他留下“與日月爭光”的詩篇激烈地扣動著無數(shù)人的心扉。雖然世殊事異，仍能激發(fā)起人們不同的審美感。初唐杜審言在遭貶流放途中，面對滔滔湘江，抒寫了《渡湘江》“獨憐京國人南竄，不似湘江水北流”的深沉感慨。張孝祥同樣也是被讒落職，從桂林北歸途中，泛舟湘江而作此詞。但這首詞的藝術視角不同，詞人以運化《楚辭》語意的手法，既贊美屈原的高潔情懷，又展現(xiàn)自己的怨憤不平心態(tài)。
詞的開頭“濯足”二句即用屈原作品的詞語，又非常切合舟行途中情景。首句見《楚辭。漁父》：“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次句見《楚辭·九歌·少司命》：“與女沐兮咸池，晞女發(fā)兮陽之阿�！钡氨憋L涼”出自《詩經(jīng)。邶風。北風》“北風其涼”。從濯足到晞（xī）發(fā)的意象，顯示出詞人胸懷的高潔脫俗。如果說起二句著筆于外在的形態(tài)的話，那么“吳山”二句承上則抒發(fā)詞人渴望到瀟湘的心愿�！百I得扁舟”三句，進一步展示想象與現(xiàn)實相結合的美好機遇�！皽胬恕�，水名�！冻o·漁父》：“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边@里“六月下滄浪”，既點明了時間，又借指湘江并與上文瀟湘呼應。
“蟬蛻塵埃外，蝶夢水云鄉(xiāng)�！痹~人轉換視角，采用兩個不同層次景色來展現(xiàn)蘊含著的奧秘。前句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的，皭然泥而不滓者也�！焙笳哂谩肚f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彼凄l(xiāng)為隱者所居。這種多視角的審美情趣既是對屈原身處濁世而不同流合污的'高貴品格的贊美，又是借以自喻而顯露出豁達自適的心情。
下闋“制荷衣”三句，承上啟下，雖然詞人運用《楚辭》成語，但思維意識已超越時空而帶有飄飄欲仙的幻覺。屈原《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庇衷疲骸凹x秋蘭以為佩�！薄冻o。九歌東皇太一》：“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詞人豐富的想象不僅在于《楚辭》的啟迪，用荷葉編織成衣服，把蘭草貫串起來作佩帶，手握著美麗的花草，更在于把湘水之神寫得栩栩如生。湘妃雖然微笑著起舞，但彈奏的卻是一曲音調悲涼的民間樂曲。“緊接著”喚起“三句以崇敬的心情頌揚屈原的偉大品格及其作品不朽的藝術價值�！比偂埃鲞^三閭大夫，后人以三閭稱屈原�！妒酚�。屈原賈生列傳》：”屈平正道直行，……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拼酥疽�，雖與日月爭光可也�！敖Y末”莫遣“二句用典�！妒勒f新語。言語》記王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恒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未渠央謂未遽盡。這里詞人從幻想的畫面中返回到現(xiàn)實的境界，寓怨憤于歡樂中，余韻不盡。
這首詞作雖用了《楚辭》和《史記》中的一些語句和典故，但由于匠心獨運，下筆自然靈活，不僅把六月下湘江的現(xiàn)實景象與湘妃起舞的超凡的虛幻之境組合成一幅清曠優(yōu)美的奇特畫面，富有浪漫色采，而且表達宛轉曲折，纏綿情深，讀來令人真切地感觸到作者滿腔忠憤和高潔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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