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機(jī)《擬明月何皎皎》欣賞

　　《擬明月何皎皎》

　　年代: 魏晉 作者: 陸機(jī)

　　安寢北堂上，明月入我牖。

　　照之有余輝，攬之不盈手。

　　涼風(fēng)繞曲房，寒蟬鳴高柳。

　　踟躕感節(jié)物，我行永已久。

　　游宦會無成，離思難常守

　　作品賞析

　　【注釋】

　　①寢：臥。北堂：向北的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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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壅罩�：指月光照到窗戶。攬：采。盈：滿。這兩句是說月亮照到窗戶之中光暉有余，用手?jǐn)堉畡t不

　　盈把。以喻丈夫空有其名而不得見。

　�、軟鲲L(fēng)：指北風(fēng)。《爾雅》：“北風(fēng)謂之涼風(fēng)。”曲房：有曲廊的屋子。指思婦所居。涼風(fēng)、寒蟬：

　　寫秋天的季候。

　�、蒗剀X：即踟躇，徘徊的樣子。我行：應(yīng)是離開我而行。這兩句是說由于季節(jié)的變化，而引起自己滿

　　心踟躇地懷念久行不歸的丈夫。

　　⑥游宦：遠(yuǎn)游仕宦。會：當(dāng)。無成：不能成名。這句是說丈夫遠(yuǎn)游仕宦不會成功。

　　⑦離思：離別的愁思。這句是說自己懷此離別之思難以長守。

　　這首詩擬古詩十九首之《明月何皎皎》，其詞雖異，其意略同，是久客思?xì)w之作。

　　詩之首，詞平意曲，寄情遙深。“安寢北堂上，明月入我牖”，點出“安寢”之地，兼抒游子思婦之意。如果說，前句是靜態(tài)的描寫，意在突出“安寢”二字，那么，后句則是動態(tài)的描寫，且以“明月”射入窗戶的皎潔光輝打破“安寢”的靜態(tài)氛圍，引發(fā)出久客煩擾之情，這較《明月何皎皎》首二句“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又多一層意蘊(yùn)。對月思鄉(xiāng)懷人，是我國古典詩歌中的恒見主題。如謝莊的“隔千里兮共明月”(《月賦》)，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望月懷遠(yuǎn)》)，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靜夜思》)，杜甫的“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月夜》)，蘇軾的“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水調(diào)歌頭》)，皆景色迷離，情韻悠長。而陸機(jī)此詩僅以“照之有余輝，攬之不盈手”二句狀摹對月懷想之態(tài)，表面上看缺乏情韻，然實際上卻是“情繁而詞隱”(劉勰《文心雕龍·體性》評陸機(jī)語)�！痘茨献印份d:“天地之間，巧歷不能舉其數(shù)，手微惚恍，不能攬其光也。”高誘注云:“天道廣大，手雖能微，其惚恍無形者，不能攬得日月之光也。”陸詩正借用此典，尤著深意，因其“余輝”，以狀綿延不盡之情思;因其“不盈手”，又見摸捉情思之微茫。而這種宇宙與人生、自然(月光)與心態(tài)(情思)的模糊交感，又正是陸機(jī)處于魏晉時代詩學(xué)思潮“淪心渾無，游精大樸”(陸機(jī)《贈顏令文為宜春令》)的審美趣味在抒情詩中的反映。

　　“涼風(fēng)繞曲房，寒蟬鳴高柳”二句，似詩中閑語，然其所制造的凄清冷寂的氣氛，卻成為詩中由自然、心態(tài)的描摹向客子憂傷形象的塑造的轉(zhuǎn)化契機(jī)。以“涼風(fēng)”點出季節(jié)已屆寒冷，而“繞曲房”三字，又極寫寒氣縈繞、滲刺之力;“寒蟬”句則用曹植“秋風(fēng)發(fā)微涼，寒蟬鳴我側(cè)”詩意，而增以“高柳”意象，再次烘托出久客思?xì)w之情。

　　由于“明月”的窺照，“涼風(fēng)”的侵襲，“寒蟬”的鳴喚，游子自己心神恍惚，而緊接以“踟躕感節(jié)物，我行永已久，游宦會無成，離思難常守”四句收束全詩，進(jìn)一步塑造出一個“踟躕”憂傷的形象，更留下綿綿不絕的離愁別緒。這里，詩人涵蘊(yùn)了古詩中“攬衣起徘徊”的踟躕姿容，“不如早旋歸”的熱切企盼，以及“出戶獨徬徨，愁思當(dāng)告誰”的孤寂情境，深刻地展示了復(fù)雜的心理狀態(tài)。假如說“踟躕感節(jié)物，我行永已久”只是久客的直接寫照，其間包含了緣于行久而踟躕感物的因果關(guān)系，那么“游宦會無成，離思難常守”則兼有兩重意義：既體現(xiàn)了緣于游宦無成而離思難守或緣于離思難守而游宦無成的互為因果關(guān)系，又包涵了游宦無成還得“游宦”、離思難守還得“常守”的深層意蘊(yùn)。由此反觀全詩，其中情景意興，共時交織，令人體悟尤深。

　　陸機(jī)擬古篇什甚多，對其評價亦向有軒輊。鐘嶸《詩品》云:“士衡擬古……五言之警策者也。”王夫之《古詩評選》云:“平原擬古，步趨若一。”李重華《貞一齋詩說》云:“陸士衡擬古詩，名重當(dāng)時，余每病其呆板。”今觀《擬明月何皎皎》詩之情趣與價值，并將其置于當(dāng)時詩壇加以比較，我們認(rèn)為還是鐘嶸的評語較為切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