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六十四 列傳第五十一
楊恭懿
楊恭懿,字元甫,奉元人。力學(xué)強(qiáng)記,日數(shù)千言,雖從親逃亂,未嘗廢業(yè)。年十七,西還,家貧,服勞為養(yǎng)。暇則就學(xué),書無不讀,尤深于《易》、《禮》、《春秋》,后得朱熹集注《四書》,嘆曰:“人倫日用之常,天道性命之妙,皆萃此書矣。”父沒,水漿不入口者五日,居喪盡禮。宣撫司、行省以掌書記辟,不就。
至元七年,與許衡俱被召,恭懿不至。衡拜中書左丞,日于右相安童前稱譽(yù)恭懿之賢,丞相以聞。十年,詔遣使召之,以疾不起。十一年,太子下教中書,俾如漢惠聘四皓者以聘恭懿,丞相遣郎中張元智為書致命,乃至京師。既入見,世祖遣國王和童勞其遠(yuǎn)來,繼又親詢其鄉(xiāng)里、族氏、師承、子姓,無不周悉。十二年正月二日,帝御香殿,以大軍南征,使久不至,命筮之,其言秘。侍讀學(xué)士徒單公履請設(shè)取士科,詔與恭懿議之。恭懿言:“明詔有謂:士不治經(jīng)學(xué)孔孟之道,日為賦詩空文。斯言誠萬世治安之本。今欲取士,宜敕有司,舉有行檢、通經(jīng)史之士,使無投牒自售,試以經(jīng)義、論策。夫既從事實學(xué),則士風(fēng)還淳,民俗趨厚,國家得才矣。”奏之,帝善之。會北征,恭懿遂歸田里。
十六年,詔安西王相敦遣赴闕。入見,詔于太史院改歷。十七年二月,進(jìn)奏曰:“臣等遍考自漢以來歷書四十余家,精思推算,舊儀難用,而新者未備,故日行盈縮,月行遲疾,五行周天,其詳皆未精察。今權(quán)以新儀木表,與舊儀所測相較,得今歲冬至晷景及日躔所在,與列舍分度之差,大都北極之高下,晝夜刻長短,參以古制,創(chuàng)立新法,推算成《辛巳歷》。雖或未精,然比之前改歷者,附會歷元,更立日法,全踵故習(xí),顧亦無愧。然必每歲測驗修改,積三十年,庶盡其法?墒谷缛展,世專其職,測驗良久,無改歲之事矣。”又《合朔議》曰:
日行歷四時一周,謂之一歲;月逾一周,復(fù)與日合,謂之一月;言一月之始,日月相合,故謂合朔。自秦廢歷紀(jì),漢太初止用平朔法,大小相間,或有二大者,故日食多在晦日或二日,測驗時刻亦鮮中。宋何承天測驗四十余年,進(jìn)《元嘉歷》,始以月行遲速定小余以正朔望,使食必在朔,名定朔法,有三大二小,時以異舊法罷之。梁虞廣刂造《大同歷》,隋劉焯造《皇極歷》,皆用定朔,為時所阻。唐傅仁均造《戊寅歷》,定朔始得行。貞觀十九年,四月頻大,人皆異之,竟改從平朔。李淳風(fēng)造《麟德歷》,雖不用平朔,遇四大則避人言,以平朔間之,又希合當(dāng)世,為進(jìn)朔法,使無元日之食。至一行造《大衍歷》,謂“天事誠密,四大三小何傷。”誠為確論,然亦循常不改。臣等更造新歷,一依前賢定論,推算皆改從實。今十九年歷,自八月后,四月并大,實日月合朔之?dāng)?shù)也。
詳見《郭守敬傳》。是日,方列跪,未讀奏,帝命許衡及恭懿起,曰:“卿二老,毋自勞也。”授集賢學(xué)士,兼太史院事。
十八年,辭歸。二十年,以太子賓客召;二十二年,以昭文館學(xué)士、領(lǐng)太史院事召;二十九年,以議中書省事召。皆不行。三十一年,卒,年七十。
王恂
王恂,字敬甫,中山唐縣人。父良,金末為中山府掾,時民遭亂后,多以詿誤系獄,良前后所活數(shù)百人。已而棄去吏業(yè),潛心伊洛之學(xué),及天文律歷,無不精究,年九十二卒。恂性穎悟,生三歲,家人示以書帙,輒識風(fēng)、丁二字。母劉氏,授以《千字文》,再過目,即成誦。六歲就學(xué),十三學(xué)九數(shù),輒造其極。歲己酉,太保劉秉忠北上,途經(jīng)中山,見而奇之,及南還,從秉忠學(xué)于磁之紫金山。
癸丑,秉忠薦之世祖,召見于六盤山,命輔導(dǎo)裕宗,為太子伴讀。中統(tǒng)二年,擢太子贊善,時年二十八。三年,裕宗封燕王,守中書令,兼判樞密院事,敕兩府大臣:凡有咨稟,必令王恂與聞。初,中書左丞許衡集唐、虞以來嘉言善政,為書以進(jìn)。世祖嘗令恂講解,且命太子受業(yè)焉。又詔恂于太子起居飲食,慎為調(diào)護(hù),非所宜接之人,勿令得侍左右。恂言:“太子天下本,付托至重,當(dāng)延名德與之居處。況兼領(lǐng)中書、樞密之政,詔條所當(dāng)遍覽,庶務(wù)亦當(dāng)屢省,官吏以罪免者毋使更進(jìn),軍官害人,改用之際,尤不可非其人。民至愚而神,變亂之余,吾不之疑,則反覆化為忠厚。”帝深然之。
恂早以算術(shù)名,裕宗嘗問焉。恂曰:“算數(shù),六藝之一,定國家,安人民,乃大事也。”每侍左右,必發(fā)明三綱五常,為學(xué)之道,及歷代治忽興亡之所以然。又以遼、金之事近接耳目者,區(qū)別其善惡,論著其得失,上之。裕宗問以心之所守,恂曰:“許衡嘗言:人心如印板,惟板本不差,則雖摹千萬紙皆不差;本既差,則摹之于紙,無不差者。”裕宗深然之。詔擇勛戚子弟,使學(xué)于恂,師道卓然。及恂從裕宗撫軍稱海,乃以諸生屬之許衡,及衡告老而去,復(fù)命恂領(lǐng)國子祭酒。國學(xué)之制,實始于此。
帝以國朝承用金《大明歷》,歲久浸疏,欲厘正之,知恂精于算術(shù),遂以命之。恂薦許衡能明歷之理,詔驛召赴闕,命領(lǐng)改歷事,官屬悉聽恂辟置。恂與衡及楊恭懿、郭守敬等,遍考?xì)v書四十余家,晝夜測驗,創(chuàng)立新法,參以古制,推算極為精密,詳在《守敬傳》。十六年,授嘉議大夫、太史令。十七年,歷成,賜名《授時歷》,以其年冬頒行天下。
十八年,居父喪,哀毀,日飲勺水。帝遣內(nèi)侍慰諭之。未幾,卒,年四十七。初,恂病,裕宗屢遣醫(yī)診治,及葬,賻鈔二千貫。后帝思定歷之功,以鈔五千貫賜其家。延祐二年,贈推忠守正功臣、光祿大夫、司徒、上柱國、定國公,謚文肅。
子寬、賓,并從許衡游,得星歷之傳于家學(xué)。裕宗嘗召見,語之曰:“汝父起于書生,貧無貲蓄,今賜汝鈔五千貫,用盡可復(fù)以聞。”恩恤之厚如此。寬由保章正歷兵部郎中,知蠡州。賓由保章副累遷秘書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