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二百二十 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東夷

　　高麗，本扶馀別種也。地東跨海距新羅，南亦跨海距百濟，西北度遼水與營州接，北靺鞨。其君居平壤城，亦謂長安城，漢樂浪郡也，去京師五千里而贏，隨山屈繚為郛，南涯浿水，王筑宮其左。又有國內(nèi)城、漢城，號別都。水有大遼、少遼：大遼出靺鞨西南山，南歷安市城;少遼出遼山西，亦南流，有梁水出塞外，西行與之合。有馬訾水出靺鞨之白山，色若鴨頭，號鴨淥水，歷國內(nèi)城西，與鹽難水合，又西南至安市，入于海。而平壤在鴨淥東南，以巨艫濟人，因恃以為塹。

　　官凡十二級：曰大對廬，或曰吐捽;曰郁折，主圖簿者;曰太大使者;曰帛衣頭大兄，所謂帛衣者，先人也，秉國政，三歲一易，善職則否，凡代日，有不服則相攻，王為閉宮守，勝者聽為之;曰大使者;曰大兄;曰上位使者;曰諸兄;曰小使者;曰過節(jié);曰先人;曰古鄒大加。其州縣六十。大城置傉薩一，比都督;馀城置處閭近支，亦號道使，比刺史。有參佐，分干。有大模達，比衛(wèi)將軍;末客，比中郎將。

　　分五部：曰內(nèi)部，即漢桂婁部也，亦號黃部;曰北部，即絕奴部也，或號后部;曰東部，即順奴部也，或號左部;曰南部，即灌奴部也，亦號前部;曰西部，即消奴部也。

　　王服五采，以白羅制冠，革帶皆金扣。大臣青羅冠，次絳羅，珥兩鳥羽，金銀雜扣，衫筒袖，褲大口，白韋帶，黃革履。庶人衣褐，戴弁。女子首巾幗。俗喜弈、投壺、蹴鞠。食用籩、豆、簠、簋、罍、洗。居依山谷，以草茨屋，惟王宮、官府、佛廬以瓦。窶民盛冬作長坑，煴火以取暖。其治，峭法以繩下，故少犯。叛者叢炬灼體，乃斬之，籍入其家。降、敗、殺人及剽劫者斬，盜者十倍取償，殺牛馬者沒為奴婢，故道不掇遺�；槿⒉挥脦�，有受者恥之。服父母喪三年，兄弟逾月除。俗多淫祠，禮靈星及日、箕子、可汗等神。國左有大穴曰神隧，每十月，王皆自祭。人喜學，至窮里廝家，亦相矜勉，衢側(cè)悉構(gòu)嚴屋，號局堂，子弟未婚者曹處，誦經(jīng)習射。

　　隋末，其王高元死，異母弟建武嗣。武德初，再遣使入朝。高祖下書脩好，約高麗人在中國者護送，中國人在高麗者敕遣還。于是建武悉搜亡命歸有司，且萬人。后三年，遣使者拜為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命道士以像法往，為講《老子》。建武大悅，率國人共聽之，日數(shù)千人。帝謂左右曰："名實須相副。高麗雖臣于隋，而終拒煬帝，何臣之為?朕務安人，何必受其臣?"裴矩、溫彥博諫曰："遼東本箕子國，魏晉時故封內(nèi)，不可不臣。中國與夷狄，猶太陽于列星，不可以降。"乃止。明年，新羅、百濟上書，言建武閉道，使不得朝，且數(shù)侵入。有詔散騎侍郎朱子奢持節(jié)諭和，建武謝罪，乃請與二國平。太宗已禽突厥頡利，建武遣使者賀，并上封域圖。帝詔廣州司馬長孫師臨瘞隋士戰(zhàn)胔，毀高麗所立京觀。建武懼，乃筑長城千里，東北首扶馀，西南屬之海。久之，遣太子桓權(quán)入朝獻方物，帝厚賜赍，詔使者陳大德持節(jié)答勞，且觀亹。大德入其國，厚餉官守，悉得其纖曲。見華人流客者，為道親戚存亡，人人垂涕，故所至士女夾道觀。建武盛陳兵見使者。大德還奏，帝悅。大德又言："聞高昌滅，其大對廬三至館，有加禮焉。"帝曰："高麗地止四郡，我發(fā)卒數(shù)萬攻遼東，諸城必救，我以舟師自東萊帆海趨平壤，固易。然天下甫平，不欲勞人耳。"

　　有蓋蘇文者，或號蓋金，姓泉氏，自云生水中以惑眾。性忍暴。父為東部大人、大對廬，死。蓋蘇文當嗣，國人惡之，不得立。頓首謝眾，請攝職，有不可，雖廢無悔。眾哀之，遂嗣位。殘兇不道，諸大臣與建武議誅之，蓋蘇文覺，悉召諸部，紿云大閱兵，列饌具請大臣臨視，賓至盡殺之，凡百余人。馳入宮殺建武，殘其尸投諸溝。更立建武弟之子藏為王，自為莫離支，專國，猶唐兵部尚書、中書令職云。貌魁秀，美須髯，冠服皆飾以金，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視。使貴人伏諸地，踐以升馬。出入陳兵，長呼禁切，行人畏竄，至投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