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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集注》公孫丑章句上

時(shí)間:2023-01-12 14:40:14 四書章句 我要投稿

《孟子集注》公孫丑章句上

  在日復(fù)一日的學(xué)習(xí)中,大家都經(jīng)常接觸到文言文吧?文言文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漢語書面語言組成的文章,“五四”運(yùn)動(dòng)以前漢民族所使用的語言。廣為流傳的經(jīng)典文言文都有哪些呢?下面是小編收集整理的《孟子集注》公孫丑章句上,歡迎閱讀,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孟子集注》公孫丑章句上

  公孫丑章句上

  凡九章。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dāng)路于齊,管仲、晏子之功,可復(fù)許乎?”復(fù),扶又反。公孫丑,孟子弟子,齊人也。當(dāng)路,居要地也。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諸侯。許,猶期也。孟子未嘗得政,丑蓋設(shè)辭以問也。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齊人但知其國有二子而已,不復(fù)知有圣賢之事;騿柡踉髟;‘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悅,曰:‘爾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于是?’”?,子六反。艴,音拂。又音勃。曾,并音增。孟子引曾西與或人問答如此。曾西,曾子之孫。?,不安貌。先子,曾子也。艴,怒色也。曾之言則也。烈,猶光也。桓公獨(dú)任管仲四十余年,是專且久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術(shù),故言功烈之卑也。楊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使其見于施為,如是而已。其于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則曾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則范我馳驅(qū)而不獲者也;管仲之功,詭遇而獲禽耳。曾西,仲尼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痹唬骸肮苤伲髦粸橐,而子為我愿之乎?”子為之為,去聲。曰,孟子言也。愿,望也。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與,平聲。顯,顯名也。曰:“以齊王,由反手也!蓖,去聲。由猶通。反手,言易也。曰:“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猶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繼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易,去聲,下同。與,平聲。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舉成數(shù)也。文王三分天下,纔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然后教化大行。曰:“文王何可當(dāng)也?由湯至于武丁,賢圣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久矣,久則難變也。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yùn)之掌也。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fēng)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里起,是以難也。朝,音潮。鬲,音隔,又音歷。輔相之相,去聲。猶方之猶與由通。當(dāng),猶敵也。商自成湯至于武丁,中間大甲、大戊、祖乙、盤庚皆賢圣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紂凡九世。故家,舊臣之家也。齊人有言曰:‘雖有智能,不如乘勢(shì);雖有镃基,不如待時(shí)!駮r(shí)則易然也。镃音茲。镃基,田器也。時(shí),謂耕種之時(shí)。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里者也,而齊有其地矣;雞鳴狗吠相聞,而達(dá)乎四境,而齊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辟,與辟同。此言其勢(shì)之易也。三代盛時(shí),王畿不過千里。今齊已有之,異于文王之百里。又雞犬之聲相聞,自國都以至于四境,言民居稠密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時(shí)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時(shí)者也。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此言其時(shí)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余年,異于商之賢圣繼作;民苦虐政之甚,異于紂之猶有善政。易為飲食,言饑渴之甚,不待甘美也?鬃釉唬骸轮餍,速于置郵而傳命!],音尤。置,驛也。郵,驲也。所以傳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當(dāng)今之時(shí),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shí)為然。”乘,去聲。倒懸,喻困苦也。所施之事,半于古人,而功倍于古人,由時(shí)勢(shì)易而德行速也。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dòng)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dòng)心!毕,去聲。此承上章,又設(shè)問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則雖由此而成霸王之業(yè),亦不足怪。任大責(zé)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dòng)其心乎?四十強(qiáng)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shí)?鬃铀氖换,亦不動(dòng)心之謂。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yuǎn)矣!痹唬骸笆遣浑y,告子先我不動(dòng)心!辟S,音奔。孟賁,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賁血?dú)庵,丑蓋借之以贊孟子不動(dòng)心之難。孟子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dòng)心,則此亦未足為難也。曰:“不動(dòng)心有道乎?”曰:“有。程子曰:“心有主,則能不動(dòng)矣。”北宮黝之養(yǎng)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撻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寬博,亦不受于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yán)諸侯。惡聲至,必反之。黝,伊糾反。撓,奴效反。朝,音潮。乘,去聲。北宮姓,黝名。膚撓,肌膚被刺而撓屈也。目逃,目被刺而轉(zhuǎn)睛逃避也。挫,猶辱也。褐,毛布。寬博,寬大之衣,賤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也。刺,殺也。嚴(yán),畏憚也。言無可畏憚之諸侯也。黝蓋刺客之流,以必勝為主,而不動(dòng)心者也。孟施舍之所養(yǎng)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后進(jìn),慮勝而后會(huì),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去聲,下同。孟,姓。施,發(fā)語聲。舍,名也。會(huì),合戰(zhàn)也。舍自言其戰(zhàn)雖不勝,亦無所懼。若量敵慮勝而后進(jìn)戰(zhàn),則是無勇而畏三軍矣。舍蓋力戰(zhàn)之士,以無懼為主,而不動(dòng)心者也。孟施舍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夫,音扶。黝務(wù)敵人,舍專守己。子夏篤信圣人,曾子反求諸己。故二子之與曾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氣象,則各有所似。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于黝,為得其要也。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茫ヂ。惴,之瑞反。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庇衷唬骸肮资s二衡三!便,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毖悦鲜┥犭m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dòng)心,其原蓋出于此,下文詳之。曰:“敢問夫子之不動(dòng)心,與告子之不動(dòng)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氣!坏糜谛模鹎笥跉,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甭勁c之與,平聲。夫志之夫,音扶。此一節(jié),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jǐn)嘁约阂舛嬷病8孀又^于言有所不達(dá),則當(dāng)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則當(dāng)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氣,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動(dòng)之速也。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于心而勿求諸氣者,急于本而緩其末,猶之可也;謂不得于言而不求諸心,則既失于外,而遂遺其內(nèi),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耳。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將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于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即次之。人固當(dāng)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yǎng)其氣。蓋其內(nèi)外本末,交相培養(yǎng)。此則孟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dòng),而自然不動(dòng)之大略也!凹仍弧局裂,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dòng)氣,氣壹則動(dòng)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dòng)其心。”夫,音扶。公孫丑見孟子言志至而氣次,故問如此則專持其志可矣,又言無暴其氣何也?壹,專一也。蹶,顛躓也。趨,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qū)R唬瑒t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dòng)。如人顛躓趨走,則氣專在是而反動(dòng)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zé)o暴其氣也。程子曰:“志動(dòng)氣者什九,氣動(dòng)志者什一!薄案覇柗蜃訍汉蹰L?”曰:“我知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惡,平聲。公孫丑復(fù)問孟子之不動(dòng)心所以異于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長而能然,而孟子又詳告之以其故也。知言者,盡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shí)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即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yǎng)故餒,惟孟子為善養(yǎng)之以復(fù)其初也。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于天下之事無所疑;養(yǎng)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于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dāng)大任而不動(dòng)心也。告子之學(xué),與此正相反。其不動(dòng)心,殆亦冥然無覺,悍然不顧而已爾!案覇柡沃^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問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難言者,蓋其心所獨(dú)得,而無形聲之驗(yàn),有未易以言語形容者。故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之實(shí)有是氣可知矣!逼錇闅庖,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閑。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假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yǎng);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yǎng)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欿然而餒,卻甚小也。”謝氏曰:“浩然之氣,須于心得其正時(shí)識(shí)取!庇衷唬骸昂迫皇菬o虧欠時(shí)!逼錇闅庖玻淞x與道;無是,餒也。餒,奴罪反。配者,合而有助之意。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饑乏而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yǎng)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shí)所為雖未必不出于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于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又口劫反。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于義也。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而其養(yǎng)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fā)生于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于義,便可掩襲于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于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于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內(nèi)義外,而不復(fù)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上文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即外義之意,詳見告子上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遍L,上聲。揠,烏八反。舍,上聲。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近世或幷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于顓臾之有事。正,預(yù)期也。春秋傳曰“戰(zhàn)不正勝”,是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xué)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此言養(yǎng)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yù)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dāng)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養(yǎng)氣之節(jié)度也。閔,憂也。揠,拔也。芒芒,無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yǎng)而已,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氣得其養(yǎng)而無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強(qiáng)制其心,則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謂浩然者,蓋不惟不善養(yǎng),而又反害之矣!昂沃^知言?”曰:“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于其心,害于其政;發(fā)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復(fù)起,必從吾言矣。”诐,彼寄反。復(fù),扶又反。此公孫丑復(fù)問而孟子答之也。诐,偏陂也。淫,放蕩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溺也。離,叛去也。窮,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則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本于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后其言平正通達(dá)而無病;茍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之病矣。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于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于道,而無疑于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于言而不肯求之于心;至為義外之說,則自不免于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權(quán)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庇衷唬骸懊献又裕缛嗽谔蒙,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猶未免雜于堂下眾人之中,則不能辨決矣!薄霸孜摇⒆迂暽茷檎f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鬃蛹嬷唬骸矣谵o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圣矣乎?”行,去聲。此一節(jié),林氏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說辭,言語也。德行,得于心而見于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德行者,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公孫丑言數(shù)子各有所長,而孔子兼之,然猶自謂不能于辭命。今孟子乃自謂我能知言,又善養(yǎng)氣,則是兼言語德行而有之,然則豈不既圣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謂不能于辭命者,欲使學(xué)者務(wù)本而已!痹唬骸皭!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則吾不能,我學(xué)不厭而教不倦也!迂曉唬骸畬W(xué)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惡,平聲。夫圣之夫,音扶。惡,驚嘆辭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當(dāng)丑之言,而引孔子、子貢問答之辭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學(xué)不厭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拔粽吒`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圣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贝艘还(jié),林氏亦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一體,猶一肢也。具體而微,謂有其全體,但未廣大耳。安,處也。公孫丑復(fù)問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則于此數(shù)子欲何所處也。曰:“姑舍是。”舍,上聲。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數(shù)子所至者自處也。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jìn),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jìn),亂亦進(jìn),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則學(xué)孔子也!敝,去聲。伯夷,孤竹君之長子。兄弟遜國,避紂隱居,聞文王之德而歸之。及武王伐紂,去而餓死。伊尹,有莘之處士。湯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復(fù)歸于湯。如是者五,乃相湯而伐桀也。三圣人事,詳見此篇之末及萬章下篇。“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卑,齊等之貌。公孫丑問,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曰:“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迸c,平聲。朝,音潮。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心之正也。圣人之所以為圣人,其本根節(jié)目之大者,惟在于此。于此不同,則亦不足以為圣人矣。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污,音蛙。好,去聲。污,下也。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污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譽(yù)之,明其言之可信也。宰我曰:‘以予觀于夫子,賢于堯舜遠(yuǎn)矣!套釉唬骸罢Z圣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于堯舜,語事功也。蓋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后世亦何所據(jù)哉?”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見人之禮,則可以知其政;聞人之樂,則可以知其德。是以我從百世之后,差等百世之王,無有能遁其情者,而見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于走獸,鳳凰之于飛鳥,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類也。圣人之于民,亦類也。出于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于孔子也!臂,大結(jié)反。潦,音老。麒麟,毛蟲之長。鳳凰,羽蟲之長。垤,蟻封也。行潦,道上無源之水也。出,高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圣人,固皆異于眾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擴(kuò)前圣所未發(fā),學(xué)者所宜潛心而玩索也!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力〔一〕,謂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無是心,而借其事以為功者也。霸,若齊桓晉文是也。以德行仁,則自吾之得于心者推之,無適而非仁也。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酥^也!辟,足也。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王霸之心,誠偽不同。故人所以應(yīng)之者,其不同亦如此。鄒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于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無意于服人,而人不能不服。從古以來,論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薄惨弧场傲Α弊郑瓡`為“券”。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惡,去聲,下同。好榮惡辱,人之常情。然徒惡之而不去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閑暇,及是時(shí)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閑,音閑。此因其惡辱之情,而進(jìn)之以強(qiáng)仁之事也。貴德,猶尚德也。士,則指其人而言之。賢,有德者,使之在位,則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職,則足以修政而立事。國家閑暇,可以有為之時(shí)也。詳味及字,則惟日不足之意可見矣。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徹,直列反。土,音杜。綢,音稠。繆,武彪反。詩豳風(fēng)鴟鸮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徹,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綢繆,纏綿補(bǔ)葺也。牖戶,巢之通氣出入處也。予,鳥自謂也。言我之備患詳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鳥之為巢如此,比君之為國,亦當(dāng)思患而預(yù)防之?鬃幼x而贊之,以為知道也。今國家閑暇,及是時(shí)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般、音盤。樂,音洛。敖,音傲。言其縱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禍褔無不自己求之者。結(jié)上文之意。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褔!自唬骸熳髂,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酥^也!蹦酰~列反。詩大雅文王之篇。永,長也。言,猶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褔之自己求者。太甲,商書篇名。孽,禍也。違,避也;睿,書作逭。逭,猶緩也。此言禍之自己求者。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杰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愿立于其朝矣。朝,音潮。俊杰,才德之異于眾者。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愿藏于其市矣。廛,市宅也。張子曰:“或賦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貨;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廛。蓋逐末者多則廛以抑之,少則不必廛也!标P(guān)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愿出于其路矣。解見前篇。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nóng)皆悅而愿耕于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稅其私田也。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愿為之氓矣。氓,音盲。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编嵤现^:“宅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無常業(yè)者,罰之使出一夫百畝之稅,一家力役之征也!苯駪(zhàn)國時(shí),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賦其廛,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jì)者也。如此,則無敵于天下。無敵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眳问显唬骸胺钚刑烀^之天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若湯武是也!苏卵阅苄型跽,則寇戎為父子;不行王政,則赤子為仇讎。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yùn)之掌上。言眾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shí)而推之政事之閑;惟圣人全體此心,隨感而應(yīng),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nèi)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yù)于鄉(xiāng)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怵,音黜。內(nèi),讀為納。要,平聲。惡,去聲,下同。乍,猶忽也。怵惕,驚動(dòng)貌。惻,傷之切也。隱,痛之深也。此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內(nèi),結(jié)。要,求。聲,名也。言乍見之時(shí),便有此心,隨見而發(fā),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敝x氏曰:“人須是識(shí)其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shí),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內(nèi)交、要譽(yù)、惡其聲而然,即人欲之私矣!庇墒怯^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惡,去聲,下同。羞,恥己之不善也。惡,憎人之不善也。辭,解使去己也。讓,推以與人也。是,知其善而以為是也。非,知其惡而以為非也。人之所以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隱而悉數(shù)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tǒng)性情者也。端,緒也。因其情之發(fā),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猶有物在中而緒見于外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四體,四支,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謂不能者,物欲蔽之耳。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擴(kuò)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dá)。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擴(kuò),音廓。擴(kuò),推廣之意。充,滿也。四端在我,隨處發(fā)見。知皆即此推廣,而充滿其本然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已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遠(yuǎn),亦吾度內(nèi),無難保者;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學(xué)者于此,反求默識(shí)而擴(kuò)充之,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kuò)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庇衷唬骸八亩瞬谎孕耪撸扔姓\心為四端,則信在其中矣!庇薨矗核亩酥牛q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專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故土于四行無不在,于四時(shí)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于函人哉?矢人唯恐不傷人,函人唯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shù)不可不慎也。函,音含。函,甲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為棺槨,利人之死?鬃釉唬骸锶蕿槊馈癫惶幦,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焉,于虔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猶以為美。人擇所以自處而不于仁,安得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tǒng)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故曰尊爵。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德,有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dāng)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釋孔子之意,以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為之,豈非不智之甚乎?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由,與猶通。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禮義之所在。如恥之,莫如為仁。此亦因人愧恥之心,而引之使志于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則三者在其中矣。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fā)。發(fā)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敝,去聲。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于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guī),如諱疾而忌醫(y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噫!”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可謂百世之師矣!庇砺勆蒲詣t拜。書曰:“禹拜昌言!鄙w不待有過,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于人以為善。舍,上聲。樂,音洛。言舜之所為,又有大于禹與子路者。善與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也。己未善,則無所系吝而舍以從人;人有善,則不待勉強(qiáng)而取之于己,此善與人同之目也。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于人者。舜之側(cè)微,耕于歷山,陶于河濱,漁于雷澤。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迸c,猶許也,助也。取彼之善而為之于我,則彼益勸于為善矣,是我助其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勸于為善,君子之善,孰大于此。此章言圣賢樂善之誠,初無彼此之閑。故其在人者有以裕于己,在己者有以及于人。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立于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惡惡之心,思與鄉(xiāng)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朝,音潮。惡惡,上去聲,下如字。浼,莫罪反。涂,泥也。鄉(xiāng)人,鄉(xiāng)里之常人也。望望,去而不顧之貌。浼,污也。屑,趙氏曰:“潔也!闭f文曰:“動(dòng)作切切也!辈恍季,言不以就之為潔,而切切于是也。已,語助辭。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進(jìn)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于我側(cè),爾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佚,音逸。袒,音但。裼,音錫。裸,魯果反。裎,音程。焉能之焉,于虔反。柳下惠,魯大夫展禽,居柳下而謚惠也。不隱賢,不枉道也。遺佚,放棄也。阨,困也。憫,憂也。爾為爾至焉能浼我哉,惠之言也。袒裼,露臂也。裸裎,露身也。由由,自得之貌。偕,并處也。不自失,不失其止也。援而止之而止者,言欲去而可留也。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卑M窄也。不恭,簡慢也。夷、惠之行,固皆造乎至極之地。然既有所偏,則不能無弊,故不可由也。

  作者介紹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原籍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縣,從他父輩起,居住福建南劍今福建南平。生于南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卒于南宋寧宗慶元六年公元1200年。他一生只作過9年官,大部分時(shí)間在福建講學(xué)。晚年由于反對(duì)當(dāng)權(quán)派韓倫胄,被誣為“偽學(xué)”領(lǐng)袖,受到貶斥。南宋末理宗尊崇道學(xué),朱熹恢復(fù)名譽(yù)。元明清歷代皆尊程朱理學(xué),理學(xué)成為官學(xué),成為后期儒學(xué)的主流學(xué)派。朱熹學(xué)問淵博,著述很多,重要的有《四書集注》、《周易本義》、《通鑒綱目》、《楚辭集注》、《韓文考異》等。后人把他的遺文編輯為《朱文公集》,把他的`語錄編為《朱子語類》。清康熙皇帝命李光地編出《朱子全書》,是《文集》和《語類》的選集。

  作品簡介

  《四書集注》包括《大學(xué)章句》、《中庸章句》、《論語集注》、《孟子集注》。它是朱熹用力最勤的著作;臨終前一天還在修改《大學(xué)章句》。唐以前,儒學(xué)以五經(jīng)為經(jīng)典,《論語》和《孟子》尚未正式列為經(jīng)書;《大學(xué)》和《中庸》是《禮記》中的兩篇,未有特殊的地位。語孟學(xué)庸并重始于北宋,而四書之正式結(jié)集則成于朱熹。其后社會(huì)重四書過于五經(jīng),科舉考試以四書為主要科目。

  在《大學(xué)章句》和《中庸章句》的序中,朱熹說明他重視四書的用意,說由于漢唐以來儒家經(jīng)學(xué)只注意“記誦詞章”,道、釋異端“虛無寂滅之教”流傳,以至儒學(xué)道統(tǒng)到孟子之后不得其傳;二程、朱熹提出四書,正是要“接乎孟子之傳”。朱熹認(rèn)為《大學(xué)》是“古之大學(xué)所以教人之法”,學(xué)者必由此入門,才能達(dá)于圣學(xué)。他作《大學(xué)格物補(bǔ)傳》,強(qiáng)調(diào)“即物而窮其理”,“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用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他認(rèn)為《中庸》是“孔門傳授心法”,闡明先圣之道,提摯綱維,開示蘊(yùn)奧,沒有一本書如《中庸》這樣明白而詳盡。至于《論語》、《孟子》,朱熹引程子的話,說:“學(xué)者當(dāng)以《論語》、《孟子》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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