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一十 孝文本紀(jì)第十
孝文皇帝，【集解】：漢書音義曰：“諱恆。”高祖中子也。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陳豨軍，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正義】：括地志云：“中都故城在汾州平遙縣西南十二里，秦屬太原郡也。”太后薄氏子。即位十七年，高后八年七月，高后崩。九月，諸呂呂產(chǎn)等欲為亂，以危劉氏，大臣共誅之，謀召立代王，事在呂后語中。
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張武等議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shí)大將，習(xí)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呂，新喋血【索隱】：?疌，漢書作“喋”，音跕，丁牒反。漢書陳湯杜業(yè)皆言喋血，無盟歃事。廣雅云“蹀，履也”，謂履涉之。京師，集解公羊傳曰：“京，大;師，眾也，天子之居，必以眾大之辭言也。”此以迎大王為名，實(shí)不可信。原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jìn)曰：【索隱】：東觀漢記宋楊傳宋義後有宋昌。又會(huì)稽典錄昌，宋義孫也。“群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并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shù)，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絕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索隱】：言封子弟境土交接，若犬之牙不正相當(dāng)而相銜入也。此所謂盤石之宗也，【索隱】：言其固如盤石。此語見太公六韜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dòng)搖，三矣。夫以呂太后之嚴(yán)，立諸呂為三王，擅權(quán)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jié)入北軍，【索隱】：即紀(jì)通所矯帝之節(jié)。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呂，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內(nèi)有硃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南、瑯邪、齊、代之彊。方今高帝子獨(dú)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zhǎng)，賢圣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bào)太后計(jì)之，猶與未定。卜之龜，卦兆得大橫�！炯狻浚簯�(yīng)劭曰：“以荊灼龜，文正橫。”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集解】：服虔曰：“庚庚，橫貌也。”李奇曰：“庚庚，其繇文也。”張晏曰：“橫無思不服。庚，更也。言去諸侯而即帝位也。先是五帝官天下，老則禪賢，至啟始傳父爵，乃能光治先君之基業(yè)。文帝亦襲父跡，言似夏啟者也。”【索隱】：荀悅云：“大橫，龜兆橫理也。”按：庚庚猶“更更”，言以諸侯更帝位也。荀悅云“繇，抽也，所以抽出吉兇之情也”。杜預(yù)云“繇，兆辭也，音胄也”。按：漢書蓋寬饒?jiān)?ldquo;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官以傳賢人，家以傳子孫”。官猶公也，謂不私也。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bào)曰：“信矣，毋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詣長(zhǎng)安。至高陵休止，【正義】：括地志云：“高陵故城在雍州高陵縣西南一里，本名橫橋，架渭水上。三輔舊事云秦於渭南有興樂宮，渭北有咸陽宮。秦昭王欲通二宮之間，造橫橋，長(zhǎng)三百八十步，橋北石水中，舊有忖留神象。此神曾與魯班語，班令其出，留曰‘我貌丑，卿善圖物容，不出’。班於是拱手與語曰‘出頭見我’。留乃出首。班以腳畫地，忖留覺之，便沒水。故置其像於水上，唯有腰以上。魏太祖馬見而驚，命移下之。”而使宋昌先馳之長(zhǎng)安觀變。
昌至渭橋，【集解】：蘇林曰：“在長(zhǎng)安北三里。”【索隱】：三輔故事：“咸陽宮在渭北，興樂宮在渭南，秦昭王通兩宮之間，作渭橋，長(zhǎng)三百八十步。”又關(guān)中記云石柱以北屬扶風(fēng)，石柱以南屬京兆也。丞相以下皆迎。宋昌還報(bào)。代王馳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拜。太尉勃進(jìn)曰：“原請(qǐng)間言。”【索隱】：包愷音閑，言欲向空間處語。顏師古云：“間，容也，猶言中間。請(qǐng)容暇之頃，當(dāng)有所陳，不欲即公論也。”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索隱】：說文：“邸，屬國舍。”遂馳入代邸。群臣從至。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大將軍陳武、御史大夫張蒼、宗正劉郢、【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宗正，秦官。”應(yīng)劭曰：“周成王時(shí)，彤伯入為宗正。”硃虛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典客劉揭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當(dāng)奉宗廟。臣謹(jǐn)請(qǐng)陰安侯【集解】：蘇林曰：“高帝兄伯妻羹頡侯信母，丘嫂也。”列侯頃王后【集解】：徐廣曰：“代頃王劉仲之妻。”骃按：蘇林曰“仲子濞為吳王，故追謚頃王”也。如淳曰“頃王后封陰安侯，時(shí)呂嬃為林光侯，蕭何夫人亦為酂侯”。又宗室表此時(shí)無陰安，知其為頃王后也�！舅麟[】：按：蘇林、徐廣、韋昭以為二人封號(hào)，而樂產(chǎn)引如淳，以頃王后別封陰安侯，與漢祠令相會(huì)。今以陰安是別人封爵，非也。頃王后是代王后，文帝之伯母。代王降為郃陽侯，故云“列侯頃王后”。韋昭曰“陰安屬魏郡”也。與瑯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議曰：‘大王高帝長(zhǎng)子，宜為高帝嗣。’原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廟，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稱宗廟。原請(qǐng)楚王計(jì)宜者，【集解】：蘇林曰：“楚王名交，高帝弟。”【索隱】：楚王交，高帝弟，最尊。言更請(qǐng)楚王計(jì)宜者，故下云“皆為宜”也。寡人不敢當(dāng)。”群臣皆伏固請(qǐng)。代王西鄉(xiāng)讓者三，南鄉(xiāng)讓者再�！炯狻浚喝绱驹唬�“讓群臣也。或曰賓主位東西面，君臣位南北面，故西向坐，三讓不受，群臣猶稱宜，乃更回坐示變，即君位之漸也。”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jì)之，大王奉高帝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jì)，不敢忽。原大王幸聽臣等。臣謹(jǐn)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辭。”遂即天子位。
群臣以禮次侍。乃使太仆嬰與東牟侯興居清宮，【集解】：應(yīng)劭曰：“舊典，天子行幸所至，必遣靜宮令先案行清靜殿中，以虞非常。”【索隱】：按：漢儀云“皇帝起居，索室清宮而後行。”奉天子法駕，【索隱】：漢官儀云：“天子鹵簿有大駕、法駕。大駕公卿奉引，大將軍參乘，屬車八十一乘。法駕公卿不在鹵簿中，惟京兆尹、執(zhí)金吾、長(zhǎng)安令奉引，侍中參乘，屬車三十六乘也。”迎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宮。乃夜拜宋昌為衛(wèi)將軍，鎮(zhèn)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還坐前殿。於是夜下詔書曰：“間者諸呂用事擅權(quán)，謀為大逆，欲以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jí)，女子百戶牛酒，【集解】：蘇林曰：“男賜爵，女子賜牛酒。”【索隱】：按：封禪書云“百戶牛一頭，酒十石”。樂產(chǎn)云“婦人無夫或無子不霑爵，故賜之也”。酺五日。”【集解】：文穎曰：“漢律三人已上無故群飲，罰金四兩。今詔橫賜得令會(huì)聚飲食五日。”【索隱】：說文云“酺，王者布德，大飲酒也”。出錢為醵，出食為酺。又按：趙武靈王滅中山，酺五日，是其所起也。
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戌，徙立故瑯邪王澤為燕王。
辛亥，皇帝即阼，【正義】：主人階也。謁高廟。右丞相平徙為左丞相，正義此時(shí)尚右。太尉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諸呂所奪齊楚故地，皆復(fù)與之。
壬子，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后于代。皇帝曰：“呂產(chǎn)自置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矯遣灌將軍嬰將兵擊齊，欲代劉氏，嬰留滎陽弗擊，與諸侯合謀以誅呂氏。呂產(chǎn)欲為不善，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謀奪呂產(chǎn)等軍。硃虛侯劉章首先捕呂產(chǎn)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節(jié)承詔入北軍。典客劉揭身奪趙王呂祿印。益封太尉勃萬戶，賜金五千斤。丞相陳平、灌將軍嬰邑各三千戶，金二千斤。硃虛侯劉章、襄平侯通、東牟侯劉興居邑各二千戶，金千斤�！炯狻浚盒鞆V曰：“十一月辛丑。”封典客揭為陽信侯，【索隱】：韋昭云勃�？h�！菊x】：括地志云：“陽信故城在滄州無棣縣東南三十里，漢陽信縣。”賜金千斤。”
十二月，上曰：“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今犯法已論，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產(chǎn)坐之，及為收帑，朕甚不取。其議之。”有司皆曰：“民不能自治，故為法以禁之。相坐坐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所從來遠(yuǎn)矣。如故便。”上曰：“朕聞法正則民愨，罪當(dāng)則民從。且夫牧民而導(dǎo)之善者，吏也。其既不能導(dǎo)，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於民為暴者也。何以禁之?朕未見其便，其孰計(jì)之。”有司皆曰：“陛下加大惠，德甚盛，非臣等所及也。請(qǐng)奉詔書，除收帑諸相坐律令。”【集解】：應(yīng)劭曰：“帑，子也。秦法一人有罪，并坐其家室。今除此律。”
正月，有司言曰：“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廟。請(qǐng)立太子。”上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天下人民未有嗛志�！舅麟[】：按：?jiǎn)檎撸瑵M之意也。未有嗛志，言天下皆志不滿也。漢書作“鸑志”，安也。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圣有德之人而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索隱】：言何以謂於天下也。其安之。”【索隱】：其，發(fā)聲也。安者，徐也。言徐徐且待也。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閱天下之義理多矣，【集解】：如淳曰：“閱，猶言多所更歷也。”明於國家之大體。吳王於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集解文穎曰：“陪，輔也。”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德義者，若舉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專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也。”有司皆固請(qǐng)?jiān)唬?ldquo;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馀歲，古之有天下者莫長(zhǎng)焉，用此道也�！舅麟[】：言古之有天下者，無長(zhǎng)於立子，故云“莫長(zhǎng)焉”。用此道者，用殷周立子之道，故安治千有馀歲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yuǎn)矣。高帝親率士大夫，始平天下，建諸侯，為帝者太祖。諸侯王及列侯始受國者皆亦為其國祖。子孫繼嗣，世世弗絕，天下之大義也，故高帝設(shè)之以撫海內(nèi)。今釋宜建而更選於諸侯及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議不宜�！舅麟[】：言不宜更別議也。子某最長(zhǎng)，純厚慈仁，請(qǐng)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因賜天下民當(dāng)代父後者爵各一級(jí)【集解】：韋昭曰：“文帝以立子為後，不欲獨(dú)饗其福，故賜天下為父後者爵。”封將軍薄昭為軹侯�！炯狻浚盒鞆V曰：“正月乙巳也。”
三月，有司請(qǐng)立皇后。薄太后曰：“諸侯皆同姓，立太子母為皇后。”索隱謂帝之子為諸侯王，皆同姓。姓，生也。言皆同母生，故立太子母也�；屎笮崭]氏。上為立后故，賜天下鰥寡孤獨(dú)窮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兒九歲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數(shù)。上從代來，初即位，施德惠天下，填撫諸侯四夷皆洽驩，乃循從代來功臣。上曰：“方大臣之誅諸呂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勸朕，朕以得保奉宗廟。已尊昌為衛(wèi)將軍，其封昌為壯武侯�！炯狻浚盒鞆V曰：“四月辛亥封，封三十四年，景帝中四年奪侯，國除。”【索隱】：韋昭云膠東縣�！菊x】：括地志云：“壯武故城在萊州即墨縣西六十里，古萊夷國，有漢壯武縣故城。”諸從朕六人，官皆至九卿。”【正義】：漢置九卿，一曰太常，二曰光祿，三曰衛(wèi)尉，四曰太仆，五曰廷尉，六曰大鴻臚，七曰宗正，八曰大司農(nóng)，九曰少府，是為九卿也。
上曰：“列侯從高帝入蜀、漢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戶，故吏二千石以上從高帝潁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戶，淮陽守申徒嘉等十人五百戶，衛(wèi)尉定等十人四百戶。封淮南王舅父趙兼為周陽侯，【正義】：括地志云：“周陽故城在絳州聞喜縣東二十九里。”齊王舅父駟鈞為清郭侯。”【集解】：如淳曰：“邑名，六國時(shí)齊有清郭君。清音靜。”【索隱】：按表，駟鈞封鄔侯。不同者，蓋後徙封於鄔。鄔屬鉅鹿郡。秋，封故常山丞相蔡兼為樊侯�！舅麟[】：韋昭云：“樊，東平之縣。”【正義】：括地志云：“漢樊縣城在兗州瑕丘西南二十五里。地理志云樊縣古樊國，仲山甫所封。”
人或說右丞相曰：“君本誅諸呂，迎代王，今又矜其功，受上賞，處尊位，禍且及身。”右丞相勃乃謝病免罷，左丞相平專為丞相。【集解】：徐廣曰：“八月中。”
二年十月，丞相平卒，復(fù)以絳侯勃為丞相。上曰：“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馀，各守其地，以時(shí)入貢，民不勞苦，上下驩欣，靡有遺德。今列侯多居長(zhǎng)安，邑遠(yuǎn)，吏卒給輸費(fèi)苦，而列侯亦無由教馴其民�！菊x】：馴，古“訓(xùn)”字。其令列侯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集解】：張晏曰：“為吏，謂以卿大夫?yàn)榧婀僬摺Ｔt所止，特以恩愛見留者。”
十一月晦，日有食之�！菊x】：按：說文云日蝕則朔，月蝕則望。而云晦日食之，恐歷錯(cuò)誤。十二月望，日又食�！炯狻浚盒鞆V曰：“此云望日又食。按：漢書及五行志無此日食文也。一本作‘月食’，然史書不紀(jì)月食。”上曰：“朕聞之，天生蒸民，為之置君以養(yǎng)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則天示之以菑，以誡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見于天，菑孰大焉!朕獲保宗廟，以微眇之身讬于兆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朕一人，唯二三執(zhí)政猶吾股肱也。朕下不能理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思之所不及，匄以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飭其任職，務(wù)省繇費(fèi)以便民。朕既不能遠(yuǎn)德，故忄間然念外人之有非，【集解】：漢書音義曰：“忄間然猶介然也。非，奸非也。”【索隱】：蘇林云“忄間，寢視不安之貌”，蓋近其意。馀說皆疏。忄間音下板反。是以設(shè)備未息。今縱不能罷邊屯戍，而又飭兵厚衛(wèi)，其罷衛(wèi)將軍軍。太仆見馬遺財(cái)足，【索隱】：遺猶留也。財(cái)，古字與“才”同。言太仆見在之馬，今留才足充事而已也。馀皆以給傳置。”【索隱】：按：廣雅云“置，驛也”。續(xù)漢書云“驛馬三十里一置”。故樂產(chǎn)亦云傳置一也。言乘傳者以傳次受名，乘置者以馬取匹。傳音丁戀反。如淳云“律，四馬高足為傳置，四馬中足為馳置，下足為乘置，一馬二馬為軺置，如置急者乘一馬曰乘也”。
正月，上曰：“農(nóng)，天下之本，其開籍田，【集解】：應(yīng)劭曰：“古者天子耕籍田千畝，為天下先。籍者，帝王典籍之常。”韋昭曰：“籍，借也。借民力以治之，以奉宗廟，且以勸率天下，使務(wù)農(nóng)也。”瓚曰：“景帝詔曰‘朕親耕，后親桑，為天下先’。本以躬親為義，不得以假借為稱也。籍，蹈籍也。”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集解】：應(yīng)劭曰：“黍稷曰粢，在器中曰盛。”
三月，有司請(qǐng)立皇子為諸侯王。上曰：“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長(zhǎng)子遂為趙王。遂弟辟彊及齊悼惠王子硃虛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乃立趙幽王少子辟彊為河間王，以齊劇郡立硃虛侯為城陽王，立東牟侯為濟(jì)北王，皇子武為代王，子參為太原王，子揖為梁王。
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jìn)善之旌，【集解】：應(yīng)劭曰：“旌，幡也。堯設(shè)之五達(dá)之道，令民進(jìn)善也。”如淳曰：“欲有進(jìn)善者，立於旌下言之。”誹謗之木，【集解】：服虔曰：“堯作之，橋梁交午柱頭。”應(yīng)劭曰：“橋梁邊板，所以書政治之愆失也。至秦去之，今乃復(fù)施也。”【索隱】：按：尸子云“堯立誹謗之木”。誹音非，亦音沸。韋昭云“慮政有闕失，使書於木，此堯時(shí)然也，後代因以為飾。今宮外橋梁頭四植木是也”。鄭玄注禮云“一縱一橫為午，謂以木貫表柱四出，即今之華表”。崔浩以為木貫表柱四出名“桓”，陳楚俗桓聲近和，又云“和表”，則“華”與“和”又相訛耳。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yuǎn)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結(jié)而後相謾，【集解】：漢書音義曰：“民相結(jié)共祝詛上也。謾者，而後謾而止之，不畢祝詛也。”【索隱】：韋昭云：“謾，相抵讕也。”說文云：“謾，欺也。”謂初相約共行祝，後相欺誑，中道而止之也。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為誹謗。此細(xì)民之愚無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九月，初與郡國守相為銅虎符、竹使符�！炯狻浚簯�(yīng)劭曰：“銅虎符第一至第五，國家當(dāng)發(fā)兵，遣使者至郡合符，符合乃聽受之。竹使符皆以竹箭五枚，長(zhǎng)五寸，鐫刻篆書，第一至第五。”張晏曰：“符以代古之珪璋，從簡(jiǎn)易也。”【索隱】：漢舊儀銅虎符發(fā)兵，長(zhǎng)六寸。竹使符出入徵發(fā)。說文云分符而合之。小顏云“右留京師，左與之。”古今注云“銅虎符銀錯(cuò)書之”。張晏云“銅取其同心也”。
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上曰：“前日遣列侯之國，或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絳侯勃免丞相就國，以太尉潁陰侯嬰為丞相。罷太尉官，屬丞相。四月，城陽王章薨�；茨贤蹰L(zhǎng)與從者魏敬殺辟陽侯審食其。
五月，匈奴入北地，居河南為寇。帝初幸甘泉。【集解】：蔡邕曰：“天子車駕所至，民臣以為僥幸，故曰幸。至見令長(zhǎng)三老官屬，親臨軒，作樂，賜食帛越巾刀佩帶，民爵有級(jí)數(shù)，或賜田租之半，故因是謂之幸。”【索隱】：應(yīng)劭云：“宮名，在云陽。一名林光。”臣瓚云：“甘泉，山名。林光，秦離宮名。”又顧氏按：邢承宗西征賦注云“甘泉，水名”。今按：蓋因地有甘泉以名山，則山水皆通也。宮名謬爾。六月，帝曰：“漢與匈奴約為昆弟，毋使害邊境，所以輸遺匈奴甚厚。今右賢王離其國，將眾居河南降地，非常故，往來近塞，捕殺吏卒，驅(qū)保塞蠻夷，令不得居其故，陵轢邊吏，入盜，甚敖無道，非約也。其發(fā)邊吏騎八萬五千詣高奴，遣丞相潁陰侯灌嬰擊匈奴。”匈奴去，發(fā)中尉【集解】：漢書百官表曰：“中尉，秦官。”材官屬衛(wèi)將軍軍長(zhǎng)安。
辛卯，帝自甘泉之高奴，因幸太原，見故群臣，皆賜之。舉功行賞，諸民里賜牛酒。復(fù)晉陽【正義】：故城在汾州平遙縣西南十三里。中都民三歲。留游太原十馀日。
濟(jì)北王興居聞帝之代，欲往擊胡，乃反，發(fā)兵欲襲滎陽。於是詔罷丞相兵，遣棘蒲侯陳武為大將軍，將十萬往擊之。祁侯賀【集解】：徐廣曰：“姓繒，以文帝十一年卒，謚曰敬。”【索隱】：漢書音義祁音遲。賀姓繒�？�，古國，夏同姓也。正義括地志云：“并州祁縣城，晉大夫祁奚之邑。”為將軍，軍滎陽。七月辛亥，帝自太原至長(zhǎng)安。乃詔有司曰：“濟(jì)北王背德反上，詿誤吏民，為大逆。濟(jì)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軍地邑降者，皆赦之，復(fù)官爵。與王興居去來，亦赦之。”【集解】：徐廣曰：“乍去乍來也。”骃案：張晏曰“雖始與興居反，今降，赦之”。八月，破濟(jì)北軍，虜其王。赦濟(jì)北諸吏民與王反者。
六年，有司言淮南王長(zhǎng)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毋度，出入擬於天子，擅為法令，與棘蒲侯太子奇謀反，遣人使閩越及匈奴，發(fā)其兵，欲以危宗廟社稷。群臣議，皆曰“長(zhǎng)當(dāng)棄市”帝不忍致法於王，赦其罪，廢勿王。群臣請(qǐng)?zhí)幫跏駠?yán)道、邛都，【集解】：徐廣曰：“漢書或作‘郵’字，或直云‘邛僰’。邛都乃本是西南夷，爾時(shí)未通嚴(yán)道，有邛僰山。”【正義】：邛，其恭反。括地志云：“嚴(yán)道今為縣，即邛州所理縣也。縣有蠻夷曰道，故曰嚴(yán)道。邛都縣本邛都國，漢為縣，今巂州也。西南夷傳云‘滇池以北君長(zhǎng)以十?dāng)?shù)，邛都最大’是也。”按：群臣請(qǐng)?zhí)幓茨贤蹰L(zhǎng)蜀之嚴(yán)道，不爾，更遠(yuǎn)邛都西有邛僰山也。邛僰山在雅州榮經(jīng)縣界。榮經(jīng)，武德年間置，本秦嚴(yán)道地。華陽國志云：“邛筰山故邛人、筰人界也。山巖峭峻，曲回九折乃至，上下有凝冰。按即王尊登者也。今從九折西南行至巂州，山多雨少晴，俗呼名為漏天。”帝許之。長(zhǎng)未到處所，行病死，上憐之。後十六年，追尊淮南王長(zhǎng)謚為厲王，立其子三人為淮南王、【索隱】：名安，阜陵侯也。衡山王、【索隱】：名勃，安陽侯也。廬江王�！舅麟[】：名賜，周陽侯也。
十三年夏，上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祕(mì)祝之官移過于下，【集解】：應(yīng)劭曰：“祕(mì)祝之官移過于下，國家諱之，故曰祕(mì)。”以彰吾之不德，朕甚不取。其除之。”
五月，齊太倉令淳于公【索隱】：名意，為齊太倉令，故謂之倉公也。有罪當(dāng)刑，詔獄逮徙系長(zhǎng)安。太倉公無男，有女五人。太倉公將行會(huì)逮，罵其女曰：“生子不生男，有緩急非有益也!”其少女緹縈【索隱】：緹音啼。鄒氏音體，非。自傷泣，乃隨其父至長(zhǎng)安，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法當(dāng)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fù)生，刑者不可復(fù)屬，雖復(fù)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由也。妾原沒入為官婢，贖父刑罪，使得自新。”書奏天子，天子憐悲其意，乃下詔曰：“蓋聞?dòng)杏菔现畷r(shí)，畫衣冠異章服以為僇，【正義】：晉書刑法志云：“三皇設(shè)言而民不違，五帝畫衣冠而民知禁。犯黥者阜其巾，犯劓者丹其服，犯臏者墨其體，犯宮者雜其屨，大辟之罪，殊刑之極，布其衣裾而無領(lǐng)緣，投之於市，與眾棄之。”而民不犯。何則?至治也。今法有肉刑三，【集解】：李奇曰：“約法三章無肉刑，文帝則有肉刑。”孟康曰：“黥劓二，左右趾合一，凡三。”【索隱】：韋昭云：“斷趾、黥、劓之屬。”崔浩漢律序云：“文帝除肉刑而宮不易。”張斐注云：“以淫亂人族序，故不易之也。”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歟?吾甚自愧。故夫馴道不純而愚民陷焉。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
上曰：“農(nóng)，天下之本，務(wù)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為本末者毋以異，【集解】：李奇曰：“本，農(nóng)也。末，賈也。言農(nóng)與賈俱出租無異也，故除田租。”其於勸農(nóng)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
十四年冬，匈奴謀入邊為寇，攻朝?塞，殺北地都尉卬�！炯狻浚盒鞆V曰：“姓孫。封其子單為瓶侯。匈奴所殺。”上乃遣三將軍軍隴西、北地、上郡，中尉周舍為衛(wèi)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軍渭北，車千乘，騎卒十萬。帝親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軍吏卒。帝欲自將擊匈奴，群臣諫，皆不聽�；侍蠊桃郏炯狻浚喝绱驹唬�“必不得自征也。”帝乃止。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赤【集解】：徐廣曰：“姓董也。”為內(nèi)史，欒布為將軍，擊匈奴。匈奴遁走。
春，上曰：“朕獲執(zhí)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于今，歷日長(zhǎng)，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愧。其廣增諸祀墠場(chǎng)珪幣。昔先王遠(yuǎn)施不求其報(bào)，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集解】：韋昭曰：“右猶高，左猶下也。”【索隱】：劉德云：“先賢後親也。”先民後己，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集解】：如淳曰：“釐，福也。賈誼傳‘受釐坐宣室’。”索隱音禧，福也。皆歸福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不德，而躬享獨(dú)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其令祠官致敬，毋有所祈。”
是時(shí)北平侯張蒼為丞相，方明律歷。魯人公孫臣上書陳終始傳五德事，索隱五行之德，帝王相承傳易，終而復(fù)始，故云“終始傳五德之事”。傳音轉(zhuǎn)也。言方今土德時(shí)，土德應(yīng)黃龍見，當(dāng)改正朔服色制度。天子下其事與丞相議。丞相推以為今水德，始明正十月上黑事，以為其言非是，請(qǐng)罷之。
十五年，黃龍見成紀(jì)，【集解】：韋昭曰：“成紀(jì)縣屬天水。”天子乃復(fù)召魯公孫臣，以為博士，申明土德事。於是上乃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于成紀(jì)，無害於民，歲以有年。朕親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勞朕。”【集解】：漢書音義曰：“言無所諱，勿以朕為勞。”有司禮官皆曰：“古者天子夏躬親禮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天子始幸雍，郊見五帝，以孟夏四月答禮焉。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因說上設(shè)立渭陽五廟�！炯狻浚喉f昭曰：“在渭城。”欲出周鼎，當(dāng)有玉英見�！炯狻浚喝饝�(yīng)圖云：“玉英，五常并修則見。”
十六年，上親郊見渭陽五帝廟，亦以夏答禮而尚赤。
十七年，得玉杯，【集解】：應(yīng)劭曰：“新垣平詐令人獻(xiàn)之。”刻曰“人主延壽”。於是天子始更為元年，【索隱】：按：秦本紀(jì)惠文王十四年更為元年。又汲冢竹書魏惠王亦有後元，當(dāng)取法於此。又按：封禪書以新垣平候日再中，故改元也。令天下大酺。其歲，新垣平事覺，夷三族。
後二年，上曰：“朕既不明，不能遠(yuǎn)德，是以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索隱】：顧胤按：爾雅孤竹、北戶、西王母、日下謂之四荒也。封畿之內(nèi)勤勞不處，二者之咎，皆自於朕之德薄而不能遠(yuǎn)達(dá)也。間者累年，匈奴并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兵吏又不能諭吾內(nèi)志，以重吾不德也。夫久結(jié)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怛惕不安，未嘗一日忘於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結(jié)軼於道，【集解】：韋昭曰：“使車往還，故轍如結(jié)也。相如曰‘結(jié)軌還轍’。”【索隱】：鄒氏軼音逸，又音轍。漢書作“轍”。顧氏按：司馬彪云“結(jié)謂車轍回旋錯(cuò)結(jié)之也”。以諭朕意於單于。今單于反古之道，計(jì)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親與朕俱棄細(xì)過，偕之大道，結(jié)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索隱】：戰(zhàn)國策云：“制海內(nèi)，子元元，非兵不可。”高誘注云：“元元，善也。”又按：姚察云“古者謂人云善，言善人也。因善為元，故云黎元。其言元元者，非一人也”。顧野王又云“元元猶喁喁，可憐愛貌”。未安其說，聊記異也。和親已定，始于今年。”
後六年冬，匈奴三萬人入上郡，三萬人入云中。以中大夫令勉【集解】：徐廣曰：“玫尉改名也。”骃案：漢書百官表景帝初改衛(wèi)尉為中大夫令，非此年也。【索隱】：裴骃按：表景帝改衛(wèi)尉為中大夫令，則中大夫令是官號(hào)，勉其名。後此官改為光祿勛。虞世南以此稱中大夫令，是史家追書耳。顏游秦以令是姓，勉是名，為中大夫。據(jù)風(fēng)俗通，令姓令尹子文之後也。為車騎將軍，軍飛狐;【集解】：如淳曰：“在代郡。”蘇林曰：“在上黨。”故楚相蘇意為將軍，軍句注;【集解】：應(yīng)劭曰：“山險(xiǎn)名也，在雁門陰館。”【索隱】：句，伏儼音俱，包愷音鉤。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nèi)守周亞夫?yàn)閷④�，居�?xì)柳;【集解】：徐廣曰：“在長(zhǎng)安西。”骃按：如淳曰“長(zhǎng)安圖細(xì)柳倉在渭北，近石徼”。張揖曰“在昆明池南，今有柳市是也”�！舅麟[】：按：三輔故事細(xì)柳在直城門外阿房宮西北維。又匈奴傳云“長(zhǎng)安西細(xì)柳”，則如淳云在渭北，非也。宗正劉禮為將軍，居霸上;祝茲侯【集解】：徐廣曰：“表作松茲侯，姓徐，名悍。”軍棘門：【集解】：徐廣曰：“在渭北。”骃案：孟康曰“在長(zhǎng)安北，秦時(shí)宮門也。”如淳曰“三輔黃圖棘門在橫門外”。以備胡。數(shù)月，胡人去，亦罷。
天下旱，蝗。帝加惠：令諸侯毋入貢，弛山澤，【集解】：韋昭曰：“弛，廢也。廢其常禁以利民。”減諸服御狗馬，損郎吏員，發(fā)倉庾【集解】：應(yīng)劭曰：“水漕倉曰庾。”胡公曰：“在邑曰倉，在野曰庾。”【索隱】：郭璞注三蒼云：“庾，倉無屋也。”胡公名廣，後漢太尉，作漢官解詁也。以振貧民，民得賣爵。索隱崔浩云：“富人欲爵，貧人欲錢，故聽買賣也。”
孝文帝從代來，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狗馬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tái)，【集解】：徐廣曰：“露，一作‘靈’。”【索隱】：顧氏按：新豐南驪山上猶有臺(tái)之舊址也。召匠計(jì)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產(chǎn)，吾奉先帝宮室，�？中咧�，何以臺(tái)為!”上常衣綈衣，【集解】：如淳曰：“賈誼云‘身衣皁綈’。”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幃帳不得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欲為省，毋煩民。南越王尉佗自立為武帝，然上召貴尉佗兄弟，以德報(bào)之，佗遂去帝稱臣。與匈奴和親，匈奴背約入盜，然令邊備守，不發(fā)兵深入，惡煩苦百姓。吳王詐病不朝，就賜幾杖。群臣如袁盎等稱說雖切，常假借用之�！炯狻浚禾K林曰：“假音休假。借音以物借人。”群臣如張武等受賂遺金錢，覺，上乃發(fā)御府金錢賜之，以愧其心，弗下吏。專務(wù)以德化民，是以海內(nèi)殷富，興於禮義。
後七年六月己亥，帝崩於未央宮�！炯狻浚盒鞆V曰：“年四十七。”遺詔曰：“朕聞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當(dāng)今之時(shí)，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yè)，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以離寒暑之?dāng)?shù)，哀人之父子，傷長(zhǎng)幼之志，損其飲食，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讬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馀年矣。賴天地之靈，社稷之福，方內(nèi)安寧，【集解】：瓚曰：“方，四方也。內(nèi)，中也。猶云中外也。”靡有兵革�！炯狻浚盒鞆V曰：“一云‘方內(nèi)安，兵革息’。”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維年之久長(zhǎng)，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fù)供養(yǎng)于高廟。朕之不明與嘉之，【集解】：如淳曰：“與，發(fā)聲也。得卒天年已善矣。”其奚哀悲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毋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者。自當(dāng)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炯狻浚悍唬�“踐，翦也。謂無斬衰也。”孟康曰：“踐，跣也。”晉灼曰：“漢語作‘跣’。跣，徒跣也。”【索隱】：漢語是書名，荀爽所作也。绖帶無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集解】：應(yīng)劭曰：“無以布衣車及兵器也。”服虔曰：“不施輕車介士也。”毋發(fā)民男女哭臨宮殿。宮殿中當(dāng)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聲，禮畢罷。非旦夕臨時(shí)，禁毋得擅哭。已下，索解謂柩已下於壙。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纖七日，釋服�！炯狻浚悍唬�“當(dāng)言大功、小功布也。纖，細(xì)布衣也。”應(yīng)劭曰：“紅者，中祥大祥以紅為領(lǐng)緣也。纖者，禫也。凡三十六日而釋服。”【索隱】：劉德云：“紅亦功也。男功非一，故以‘工力’為字。而女工唯在於絲，故以‘糸工’為字。三十六日，以日易月故也。”佗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率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集解應(yīng)劭曰：“因山為藏，不復(fù)起墳，山下川流不遏絕也。就其水名以為陵號(hào)。”【索隱】：霸是水名，水徑於山，亦曰霸山，即芷陽地也。毋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集解】：應(yīng)劭曰：“夫人以下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zhǎng)使、少使，凡七輩，皆遣歸家，重絕人類也。”令中尉亞夫?yàn)檐囼T將軍，屬國悍【集解】：徐廣曰：“姓徐。”骃按：漢書百官表“典屬國，秦官，掌蠻夷降者”。為將屯將軍，【集解】：李奇曰：“馮奉世為右將軍，以將屯將軍為名，此監(jiān)主諸屯也。”郎中令武為復(fù)土將軍，【集解】：如淳曰：“主穿壙填瘞事者。”【索隱】：復(fù)音伏。謂穿壙出土，下棺已而填之，即以為墳，故云復(fù)土。復(fù)，反還也。又音福。發(fā)近縣見卒萬六千人，發(fā)內(nèi)史卒萬五千人，【索隱】：按：百官表云內(nèi)史掌理京師之官也。景帝更名京兆尹也。藏郭穿復(fù)土屬將軍武。
乙巳，【集解】：漢書云：“乙巳葬霸陵。”皇甫謐曰：“霸陵去長(zhǎng)安七十里。”群臣皆頓首上尊號(hào)曰孝文皇帝。
太子即位于高廟。丁未，襲號(hào)曰皇帝。
孝景皇帝元年十月，制詔御史：“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集解】：應(yīng)劭曰：“始取天下者為祖，高帝稱高祖是也。始治天下者為宗，文帝稱太宗是也。”制禮樂各有由。聞歌者，所以發(fā)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廟酎，【集解】：張晏曰：“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酎。酎之言純也。至武帝時(shí)，因八月嘗酎會(huì)諸侯廟中，出金助祭，所謂‘酎金’也。”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炯狻浚好峡翟唬�“武德，高祖所作也。文始，舜舞也。五行，周舞也。武德者，其舞人執(zhí)干戚。文始舞執(zhí)羽籥。五行舞冠冕，衣服法五行色。見禮樂志。”【索隱】：應(yīng)劭云：“禮樂志文始舞本舜韶舞，高祖更名文始，示不相襲。五行舞本周武舞，秦始皇更名五行舞。按：今言‘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者，其樂總象武王樂，言高祖以武定天下也。既示不相襲，其作樂之始。先奏文始，以羽籥衣文繡居先;次即奏五行，五行即武舞，執(zhí)干戚而衣有五行之色也。”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關(guān)梁，不異遠(yuǎn)方�！炯狻浚簭堦淘唬�“孝文十二年，除關(guān)，不用傳令，遠(yuǎn)近若一。”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zhǎng)老，收恤孤獨(dú)，以育群生。減嗜欲，不受獻(xiàn)，【集解】：徐廣曰：“減，一作‘滅’。”不私其利也。罪人不帑，【集解】：蘇林曰：“刑不及妻子。”不誅無罪。除刑，出美人，重絕人之世。朕既不敏，不能識(shí)。此皆上古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德厚侔天地，【集解】：李奇曰：“侔，齊等。”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焉。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德之舞，【集解】：文穎曰：“景帝采高祖武德舞作昭德舞，舞之於文帝廟，見禮樂志。”以明休德。然后祖宗之功德著於竹帛，施于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為禮儀奏。”丞相臣嘉等言：“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德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德。皆臣嘉等愚所不及。臣謹(jǐn)議：世功莫大於高皇帝，德莫盛於孝文皇帝，高皇廟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世世獻(xiàn)祖宗之廟�？T侯宜各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歲獻(xiàn)祖宗之廟�！炯狻浚簭堦淘唬�“王及列侯歲時(shí)遣使詣京師，侍祠助祭也。”如淳曰：“若光武廟在章陵，南陽太守稱使者往祭是也。不使侯王祭者，諸侯不得祖天子也。凡臨祭祀宗廟，皆為侍祭。”請(qǐng)著之竹帛，宣布天下。”制曰：“可。”
太史公曰：孔子言“必世然後仁�！炯狻浚嚎装矅唬�“三十年曰世。如有受命王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炯狻浚和趺C曰：“勝殘暴之人，使不為惡。去殺，不用殺也。”誠哉是言!漢興，至孝文四十有馀載，德至盛也。廩廩鄉(xiāng)改正服封禪矣，謙讓未成於今。嗚呼，豈不仁哉!
【索隱述贊】孝文在代，兆遇大橫。宋昌建冊(cè)，絳侯奉迎。南面而讓，天下歸誠。務(wù)農(nóng)先籍，布德偃兵。除帑削謗，政簡(jiǎn)刑清。綈衣率俗，露臺(tái)罷營。法寬張武，獄恤緹縈。霸陵如故，千年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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