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八十 列傳第一百三十
○朱克融 李載義 楊志誠 張仲武(子直方) 張允伸 張公素 李可舉李全忠(子匡威 匡籌)
朱克融,賊泚之從孫也。祖滔,父洄?巳谏贋橛闹蒈娦#鹿(jié)度使劉總?倢w朝,慮其有變,籍軍中素有異志者,薦之闕下,時克融亦在籍中。宰相崔植、杜元穎不知兵,且無遠略,謂兩河無虞,遂奏勒歸鎮(zhèn)。長慶初,幽州軍亂,囚其帥張弘靖。時洄廢疾于家,軍中素伏其謀略,至是眾欲立之。洄自以老且病,推克融統(tǒng)軍務焉。朝廷尋加檢校左散騎常侍,授以符節(jié)。
寶歷二年,遣使送方鎮(zhèn)及三軍時服,克融怒所賜疏弱,執(zhí)中使以聞。上特優(yōu)容,別命中使宣諭,仍改賜衣物,流其使楊文端等。先是,克融執(zhí)中使,奏稱:"竊聞陛下欲幸東都,請將兵馬并丁匠五千人,修理宮闕,迎候車駕。"又上言無衣,擬于朝廷請三十萬端疋,以備一歲所費,不然則三軍不安。天子怒其悖慢,取宰臣裴度謀,優(yōu)容之,語見別卷?巳诠僦翙z校司空、吳興郡王。
其年五月,本州軍亂,殺之,子延齡亦遇害。次子延嗣竊立,尋為大將李載義所殺。
李載義,字方谷,常山愍王之后。代以武力稱,繼為幽州屬郡守。載義少孤,與鄉(xiāng)曲之不令者游。有勇力,善挽強角?。劉濟為幽州節(jié)度使,見而偉之,致于親軍,從征伐。以功遷衙前都知兵馬使,檢校光祿大夫、兼監(jiān)察御史。寶歷中,幽師殺朱克融。其子延嗣竊襲父位,不遵朝旨,虐用其人;載義遂殺之,數(shù)其罪以聞。敬宗嘉之,拜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封武威郡王,充幽州盧龍等軍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
未幾,李同捷據滄景以邀襲父爵。載義上表,請討同捷以自效。上嘉其誠懇,特加檢校右仆射。累破賊軍,以功加司空,進階金紫。太和三年,平滄景,策勛加平章事,仍賜實封三百戶。四年,契丹寇邊,以兵擊走之,仍虜其名王,就加太保。五年春,為其部下楊志誠所逐,因入覲。上以載義有平滄景之功,又能恭順朝旨,再拜太保、同平章事。其年,改山南西道節(jié)度、觀察等使,兼興元尹。七年,遷北都留守,兼太原尹,充河東節(jié)度觀察處置等使。尋加開府儀同三司。丁母憂,起復驃騎大將軍,余如故。
回鶻每遣使入朝,所至強暴。邊城長吏多務茍安,不敢制之以法。但嚴兵防守,虜益驕悍,或突入市肆,暴橫無所憚。至是,有回鶻將軍李暢者,曉習中國事,知不能以法制馭,益驕恣。鞭捶驛吏,貪求無已。載義因召李暢與語曰:"可汗使將軍朝貢,以固舅甥之好,不當使將軍暴踐中華。今朝廷饔餼至厚,所以禮蕃客也。茍有不至,吏當坐死。若將軍之部伍不戢,凌侮上國,剽掠廬舍,載義必殺為盜者。將軍勿以法令可輕而不戒勵之!"遂罷防守之兵,而使兩卒司其門。虜知其心為下,無敢犯令。九年,加侍中。開成二年卒,年五十,贈太尉。
載義晚年驕恣,慘暴一方。以楊志誠復為部下所逐,過太原,載義躬身毆擊,遂欲殺之,賴從事救解以免。然而擅殺志誠之妻孥及將卒。朝廷錄其功,屈法不問。
楊志誠,太和五年為幽州后院副兵馬使,事李載義。時朝廷賜載義德政碑文。載義延中使擊鞠,志誠亦與焉,遂于鞠場叫呼謀亂。載義奔于易州,志誠乃為本道馬步都知兵馬使。
文宗聞之驚,急召宰臣。時牛僧孺先至,上謂曰:"幽州今日之事可奈何?"僧孺曰:"此不足煩圣慮,臣被召疾趨氣促,容臣稍緩息以對。"上良久曰:"卿以為不足憂,何也?"僧孺對曰:"陛下以范陽得失系國家休戚耶?且自安、史之后,范陽非國家所有。前時劉總向化,以土地歸闕,朝廷約用錢八十萬貫,而未嘗得范陽尺布斗粟上供天府;則今日志誠之得,猶前日載義之得也。陛下但因而撫之,亦事之宜也。且范陽,國家所賴者,以其北捍突厥,不令南寇。今若假志誠節(jié)鉞,惜其土地,必自為力。則爪牙之用,固不計于逆順。臣固曰不足煩圣慮。"上大喜曰:"如卿之言,吾洗然矣。"尋以嘉王運遙領節(jié)度,以志誠為節(jié)度觀察留后,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幽州左司馬。尋改檢校工部尚書、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
七年,轉檢校吏部尚書。詔下,進奏官徐迪詣中書白宰相曰:"軍中不識朝廷體位,只知自尚書改仆射為遷,何知工部轉吏部為美?且軍士盛飾以待新恩,一旦復為尚書,軍中必慚。今中使往彼,其勢恐不得出。"及使至,其傔奔還,奏曰:"楊志誠怒不得仆射,三軍亦有怨言。春衣使魏寶義、兼他使焦奉鸞,尹士恭,并為志誠縶留矣。"志誠遣將王文穎謝恩,并讓官,復賜官告批答,文穎不受而歸。朝廷納裴度言,務以含垢,下詔諭之,因再遣使加尚書右仆射。
八年,為三軍所逐,則立史元忠。元忠進志誠所造袞龍衣二副及被服鞍韉,皆繡飾鸞鳳日月之形,或為王字。因付御史臺按問,流嶺南。行至商州,殺之。
初,元忠既逐志誠,詔以通王淳遙領節(jié)度,授元忠左散騎常侍、幽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充節(jié)度留后。明年,轉檢校工部尚書、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后為偏將陳行泰所殺。
張仲武,范陽人也。仲武少業(yè)《左氏春秋》,擲筆為薊北雄武軍使。會昌初,陳行泰殺節(jié)度使史元忠,權主留后。俄而,行泰又為次將張絳所殺,令三軍上表,請降符節(jié)。時仲武遣軍吏吳仲舒表請以本軍伐叛。上遣宰臣詢其事,仲舒曰:"絳與行泰,皆是游客,主軍人心不附。仲武是軍中舊將張光朝之子,年五十余,兼曉儒書,老于戎事,性抱忠義,愿歸心闕廷。"李德裕因奏:"陳行泰、張絳皆令大將上奏,邀求節(jié)旄,所以必不可與。今仲武上表布誠,先陳密款,因而拔用,即似有名。"許之,乃授兵馬留后,詔撫王纮遙領節(jié)度。尋改仲武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檢校工部尚書、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蘭陵郡王。俄而回鶻擾邊。
時回鶻有將勒那頡啜擁赤心宰相一族七千帳,東逼漁陽。仲武遣其弟仲至與裨將游奉寰、王如清等,率銳兵三萬人大破之。前后收其侯王貴族千余人,降三萬人,獲牛馬、橐駝、旗纛、罽幕不可勝計。遣從事李周瞳、牙門將國從玘,相次獻捷。詔加檢校兵部尚書,兼東面招撫回鶻使。先是,奚、契丹皆有回鶻監(jiān)護使,督以歲貢,且為漢諜。至是,遣裨將石公緒等諭意兩部,凡戮八百余人。又回鶻初遣宣門將軍等四十七人,詭詞結歡,潛伺邊隙。仲武使密賂其下,盡得陰謀。且欲馳入五原,驅掠雜虜。遂逗遛其使,緩彼師期。人馬病死,竟不遣之;佞X烏介可汗既敗,不敢近邊,乃依康居求活,盡徙余種,寄托黑車子部。
仲武由是威加北狄,表請于薊北立《紀圣功銘》,敕李德裕為之文,其銘曰:
太和之初,赤氣宵興;開成之末,彤云暮凝。異鳥南來,胡滅之征。北夷飚掃,厥國土崩。逼迫遷徙,震我邊鄙;長蛇去穴,奔鯨失水。上都薊門,兵連千里;曾不畏天,猶為驕子。丐我邊谷,邀我王師,假我一城,建彼幡旗。歸計強漢,郅支嫚辭;狼顧朔野,伏莽見羸。雁門之北,羌戎雜處,濈々群羊,茫茫大鹵。縱其梟騎,驚我牧圉;暴若豺狼,疾如風雨;屎账古鹣鞅;謀而泉默,斷乃霆聲。沉機變化,動合神明,沙漠之外,虜無隱情。漁陽突騎,燕歌壯氣,赳赳元戎,眈眈虎視。金鼓誓眾,干旄蔽地,爰命其弟,屬之大事。翩翩飛將,董我三軍;稟兄之制,代帥之勤。威略火烈,胡馬星分,戈回白日,劍薄浮云。天街之北,旄頭已落;絕轡之野,蚩尤未縛。俾我元侯,恢弘遠略;終取單于,系之徽索。陰山寢鋒,亭徼弢弓,萬里昆夷,九譯而通。蠻夷既同,天子之功;儒臣篆美,刊石垂鴻。